等了半天江雁聲都不見回來，裴歌就在他的位置上這里看看，那里翻翻。
　　
　　這里所有人都忙，除了她。
　　
　　他的座位跟上次她過來的時候比，略微顯得凌亂了一些，旁邊照舊堆著工程圖，他位置上還放著建筑材料樣本。
　　
　　側(cè)頭，外頭是臨川的夜景。
　　
　　天幕是藍(lán)黑色，底下高樓林立，霓虹鋪了滿地，即便到了夜晚，這座城市也是不會停歇的。
　　
　　對面有人叫她。
　　
　　裴歌眨了眨眼，回神，微微仰頭朝她看去：“怎么了，有事嗎？”
　　
　　對方擺擺手，笑著問她：“看您一個人坐著有些無聊，要不我去幫您叫一下副總？”
　　
　　聞言，裴歌笑笑：“不用了，讓他忙吧，我也不無聊?！?br/>　　
　　“那好的?！?br/>　　
　　大概又過了半個小時江雁聲才回來。
　　
　　時間已經(jīng)過了十點(diǎn)一刻。
　　
　　他剛剛走到門口，就見他們組好幾個青壯年往外走，他略感疑惑，叫住其中一個：“你們干什么去？東西都弄完了嗎？”
　　
　　走在最后的那個人停住腳步，回頭跟江雁聲說：“副總你回來了，剛才你在外頭忙可能沒看見，裴小姐過來了，她還給大家點(diǎn)了宵夜，這會兒我們下去拿?！?br/>　　
　　她來了？
　　
　　江雁聲眉頭幾不可聞地?cái)Q了下，點(diǎn)頭：“那你們?nèi)グ伞！?br/>　　
　　“得勒?！?br/>　　
　　他走進(jìn)辦公室，遠(yuǎn)遠(yuǎn)地就見到自己的位置上坐著個人，被顯示器和綠植擋住，只能勉強(qiáng)看到茶色的發(fā)頂。
　　
　　“副總你回來了?！?br/>　　
　　“副總，裴小姐又來了……”有人小聲跟他說。
　　
　　江雁聲沒說話，臉上亦沒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他邁步朝自己位置走去。
　　
　　人剛剛到這一排，就見裴歌從那把旋轉(zhuǎn)椅里轉(zhuǎn)過身來，她微微歪著腦袋，黑白分明的眼眸盯著他看。
　　
　　江雁聲步子稍微一頓，照舊不疾不徐地走過去，低頭看著她：“你怎么來了？”
　　
　　白皙的手指抓著椅子把手扣了兩下，她仰頭望他，說：“這么久不見，你不想我么？”
　　
　　“聽不懂裴小姐在說什么?！彼腙H眸，語氣很淡。
　　
　　裴歌視線落在他身上，目光直白又肆無忌憚，從上到下打量著他。
　　
　　好像有一段時間沒見，她怎么覺著這男人好似又長高了一些。
　　
　　是她的錯覺么？
　　
　　裴歌眉梢眼角都染上嘲諷，她道：“聽不懂么？熱搜我已經(jīng)看到了，”她瞇起眼，“那個季瀾，不是你的女朋友么？怎么成那個康明輝的小三了？”
　　
　　她聲音不小，工位周圍幾乎都坐著人，挨得近的好似都聽見了那幾個關(guān)鍵詞。
　　
　　有好幾個都紛紛轉(zhuǎn)頭過來看了他們一眼。
　　
　　江雁聲自然沒有忽略那些視線，他跟裴歌說：“我什么時候承認(rèn)她是我的女朋友了？”
　　
　　“江雁聲，你少裝傻?！?br/>　　
　　他的確是沒有親口跟她說過季瀾就是他女朋友這句話，但她知道他們約會過不少次，他還給她買了不少的東西，這些都是證據(jù)。
　　
　　“是你誤會了?！彼幌滩坏卣f。
　　
　　康明輝是裴氏的員工，他如今出了這么大的事情裴氏公關(guān)要是稍微做的不到位，那裴氏也會收到牽連。
　　
　　裴歌知道公眾場合不適宜談?wù)撨@些，她問他：“你什么時候下班？我等你?！?br/>　　
　　“不確定，裴小姐要是愿意，那就一直等著吧。”
　　
　　“江雁聲，我得提醒你一句，你還就只是一個為裴氏打工的，裴氏都沒有說要強(qiáng)留員工加班，你只是他們的上司，你更加沒有權(quán)利。”
　　
　　男人黑眸一瞬不瞬地望著她，單手插在褲袋里，姿態(tài)顯得有些冷漠。
　　
　　過了會兒，他忽地開口，聲線清冷：“因?yàn)榭悼偝隽耸?，他留下來的那些爛攤子，底下的人沒辦法，就得加班替他擦屁股?！?br/>　　
　　裴歌攥了攥手，她笑：“那我可真要謝謝你了，你只是個打工的，好心為了裴氏著想，倒是擺起資本家的譜兒來了?！?br/>　　
　　正巧他們拿夜宵的員工回來了。
　　
　　東西都放在茶水間的休息區(qū)，那個男員工跑過來跟裴歌說：“裴小姐……”
　　
　　一句話還沒說完，就看見杵在裴歌面前的江雁聲。
　　
　　男同事硬生生將自己的話給收了回去，他臉色有些尷尬，還是硬著頭皮說：“副總，夜宵到了，您也沒吃飯，過去一起吃點(diǎn)吧，同事們也都餓了?！?br/>　　
　　說完他才看著裴歌：“裴小姐，宵夜都是您破費(fèi)點(diǎn)的，您也過去吃點(diǎn)吧?！?br/>　　
　　裴歌笑瞇瞇地看著這位員工，她搖頭：“太晚吃多了容易長肉，你招呼同事們?nèi)コ园?，大家都辛苦了，別聽你們副總的，他就知道剝削你們?！?br/>　　
　　男同事?lián)蠐虾竽X勺，看了江雁聲一眼，笑笑：“副總，走吧，去吃點(diǎn)?！?br/>　　
　　江雁聲目光一直放在裴歌臉上，他只稍微側(cè)頭，對那人說：“你們先去吧，大家辛苦了。”
　　
　　“好，那您等會兒記得過來?！蹦型绿右菜频嘏荛_了。
　　
　　大家好不容易逮到這個時間歇一歇，沒一會兒時間這附近都空無一人。
　　
　　裴歌盯著他的襯衣衣領(lǐng)看，她忽然站起來，朝他走近，紅唇抿出點(diǎn)點(diǎn)笑意：“江雁聲，那個季瀾是你釣魚的工具么？”
　　
　　他朝后退了一步，裴歌卻適時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掌心摩挲著。
　　
　　男人眉頭擰了下，他低頭瞥過抓著自己的那只手，“裴小姐這話什么意思，我聽不明白?！?br/>　　
　　“你怎么可能聽不明白？鄉(xiāng)巴佬，你那么聰明，你知道我在說什么。”裴歌冷哼。
　　
　　“抱歉，我不明白。”他抽出手臂，語氣淡淡，十分疏離。
　　
　　“去年你就在裴氏的年中會上升了職，今年你不想升職么？去年我爸還送了你一輛車?！彼嵝阉?br/>　　
　　“嗯，想升，所以呢？”
　　
　　“我知道康明輝如果不出這事，他會有機(jī)會往更高的地方，但怎么就這么巧？再過幾天就是關(guān)鍵日子，他這個時候被爆出這種丑聞，那個小三還是你的女朋友！”
　　
　　“所以裴小姐以為是我搞的鬼？”他嗤道。
　　
　　裴歌瞇眸：“你想否認(rèn)么？”
　　
　　江雁聲視線越過她，朝落地窗外看去，他說：“如果我說我也是受害者呢？”
　　
　　她皺眉，看著他，等待下文。
　　
　　“若是我真心想跟季瀾在一起，而季瀾同時將我和康明輝玩弄于股掌，他們只是剛好被康太太撞到然后暴露，這么說起來，這整件事受傷害最大的人不應(yīng)該是我么？”
　　
　　裴歌腦袋嗡了一下。
　　
　　她想也沒想地反問他：“你真心想跟季瀾在一起？”
　　
　　沒等他說話，裴歌就嘲弄地笑了，“你看看你這樣子你能是真心的么？你若是有半點(diǎn)真心，你能忍受她今天被那個康太太欺負(fù)得那么慘？”
　　
　　“開始是沒有看清楚，現(xiàn)在看清楚了，就應(yīng)該立馬抽身，及時止損。”
　　
　　不知道為何，他這么說，裴歌心里更加不舒服了。
　　
　　她倒是寧愿他說他是為了扳倒康明輝而故意為之。
　　
　　他還曾經(jīng)想真心實(shí)意跟季瀾在一起？
　　
　　裴歌不太高興，面色有些不好。
　　
　　江雁聲看著她，說：“裴小姐若是沒什么事的話就走吧。”
　　
　　“我等你?！彼龅赜肿兞四樕?，紅唇抿出笑。
　　
　　聽著那邊傳過來的歡聲笑語，她挑眉：“他們說你沒有吃飯，你也過去吃一點(diǎn)?！?br/>　　
　　意料之中，他照舊拒絕：“不餓?！?br/>　　
　　裴歌擰眉，腦子飛速轉(zhuǎn)了一圈，她伸手將他主機(jī)的電源線給拔了，那主機(jī)的亮光一下熄滅下去。
　　
　　只見男人眉頭一擰，面色往下沉，“裴歌?！?br/>　　
　　裴歌絲毫不覺得有什么，她走過來扯著他的手臂，姿態(tài)高傲，“行，那就出去吃?！?br/>　　
　　她胡攪蠻纏起來江雁聲根本就招架不住。
　　
　　而裴歌也不是那種會在意別人眼光的人，她跟他之間就算被其他的同事看到了她也不會有任何的反應(yīng)。
　　
　　可江雁聲要避嫌。
　　
　　大掌精準(zhǔn)地掐住她的手腕，用力，“真要我走？”
　　
　　她很肯定地點(diǎn)點(diǎn)頭。
　　
　　“總得等我去安排一下。”他說。
　　
　　裴歌有些不滿，她瞪著他：“你還要你的同事們加班么？這都已經(jīng)十點(diǎn)半了?！?br/>　　
　　“事情還沒忙完……”
　　
　　“那也是因?yàn)榭得鬏x才引出來的事情，江雁聲，該說你聰明還是傻呢？人事部的裁決書還沒出來呢，你就上趕著收拾康明輝的攤子，他還不一定會走。”
　　
　　裴歌打斷他的話。
　　
　　這話讓他一愣，裴歌看他一眼，越過他朝門外走了。
　　
　　她等電梯的時候江雁聲跟上來了。
　　
　　裴歌偏頭看他：“不會吧，你不會真的想讓我相信你是個受害者吧？”
　　
　　他看她一眼，未有說話。
　　
　　“看你也挺渣的，顧風(fēng)眠喜歡你那么久你都沒動靜，轉(zhuǎn)眼間就喜歡上那個季瀾，還被人耍了一圈，這我是不信的?！彼f。
　　
　　電梯到達(dá)，男人率先邁步走進(jìn)去，“你怎么會懂?！?br/>　　
　　“我是不懂你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她冷哼。
　　
　　過了會兒，裴歌說：“不過你要真是用這種方法來對付康明輝我也能理解，畢竟這個人我也不喜歡。”
　　
　　“裴小姐注意措辭，我沒對付任何人?？悼傔@事，是他自己自食惡果。”
　　
　　“是是是，誰讓他包養(yǎng)小三還帶來公司里搞呢，反正他如今這樣結(jié)果對你來說，只是好和更好的區(qū)別。畢竟他平常處處壓你一頭，還當(dāng)眾欺負(fù)過你，這種人的確可惡?！?br/>　　
　　江雁聲忽地冷嘲，他道：“說的好像你裴歌就沒有當(dāng)眾欺負(fù)過我一樣?！?br/>　　
　　“……”
　　
　　她當(dāng)初好像是一時沖動在裴氏一樓大廳里扇過他的巴掌。
　　
　　那這事就翻篇不提了。
　　
　　她跟他走出電梯，地下停車場這時候一片安靜。
　　
　　上了他的車，裴歌跟他說：“先去找地方吃東西吧?！?br/>　　
　　他發(fā)動車子，是拒絕的姿態(tài)，說：“不用，我回去煮碗面就可以將就了?！?br/>　　
　　“呵，”車子駛上主路，裴歌冷嗤一聲，她指著前方的路口：“行，到前面放我下來，我自己回家?！?br/>　　
　　然后他還真就在前面放她下來了。
　　
　　裴歌下車，又重重甩上車門，車子幾乎沒有猶豫地絕塵而去。
　　
　　她站在路邊盯著，心里積了一股郁結(jié)之氣。
　　
　　裴歌低下頭，手指扶著額頭，不一會兒又有輛黑色的車子停在跟前，她睜開眼睛，還以為是江雁聲回來了。
　　
　　結(jié)果車窗降下，副駕駛出現(xiàn)了莫筳鈞的臉。
　　
　　莫筳鈞笑著看著她：“裴歌？真是你，你怎么在這兒？這么晚，要去哪兒，我們捎你一程?！?br/>　　
　　裴歌抬眸望了眼那已經(jīng)消失不見的車子，唇抿了下，沒說話。
　　
　　但是莫筳鈞見她這樣，覺得有戲，他主動下車替她打開了后車座的門。
　　
　　至此，裴歌也沒再推辭，她鉆進(jìn)去。
　　
　　跟著莫筳鈞也坐進(jìn)來，跟她同坐后排。
　　
　　裴歌眉頭不悅地皺起，她盯著他：“你不是坐前面么？”
　　
　　“這不是出于禮貌么？”莫筳鈞笑笑。
　　
　　開車的那位回過頭來，主動朝裴歌介紹自己：“裴小姐你好，我叫陸曄，是筳鈞的朋友。”
　　
　　裴歌這才看到駕駛位上坐著的人，是個年輕的大男孩，長相挺俊，就是有些斯文，看起來跟莫筳鈞差不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