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時候短暫地下了一陣子雪珠子,到了夜里,天徹底放晴了,風(fēng)吹散了陰云,一輪細細的新月掛在天際。
舒望晴身上裹著那領(lǐng)羊絨斗篷,借著天邊一點點星月之光,頂著凜冽的寒風(fēng),在永巷里穿行。
冷宮這里,宮人們大約在傍晚之前打掃過,如今地上鋪著一層薄薄的積雪。
越靠近冷宮,地上的積雪便越厚。舒望晴腳上穿的鹿皮小靴,踏在積雪上,發(fā)出輕微的咯吱咯吱聲,襯得冷宮一帶,越發(fā)寂靜寧謐。
她繞過凌室,來到妙棋所居的那一排廂房,卻停在廂房門口,猶豫著要不要就此推門而入。
——妙棋她,此刻應(yīng)該睡熟了吧!
舒望晴正這么想著,只聽廂房里有人幽幽地開口:
“是晴嬪小主吧!”
“外頭冷,快請進來!”
妙棋的聲音沙啞卻悠遠,不知為何,這聲音停在舒望晴耳中,覺得格外好聽。
舒望晴心想,難道妙棋竟預(yù)料到自己今夜會來?
她依言推開廂房的門,步入屋內(nèi)。
白天的時候不覺得,到了刮著大風(fēng)的寒夜里,這廂房簡直是四面漏風(fēng),屋里并不比屋外多幾分暖意。
屋里影影綽綽的,可以見到妙棋依舊端坐在榻上。
“奴婢今天白天里冒犯了晴小主,請小主見諒!”
妙棋出聲道歉,隨即又解釋道:“奴婢當時只是覺得,小主站在那里,給人的感覺格外像是奴婢的舊主人,激動之下,才驚擾了小主?!?br/> “不過,小主,您夤夜到此,是不是有什么香料之外的事情,想要問妙棋?”
舒望晴心里嘆著,妙棋果然是她身邊第一得力的人,眼盲之下,依然能準確地判斷出自己的身份,也能判斷出自己的來意。
她踏上一兩步,無法控制地顫聲喚道:“妙棋——”
在黯淡的光線下,舒望晴清楚地見到妙棋面上的鎮(zhèn)定換作了錯愕,接著妙棋激動地張開了口,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妙棋突然狠狠地在自己腿上掐了一把,低聲道:“我不是在做夢吧!”
她緊接著往舒望晴這個方向伸出手,大聲問:“誰,誰在那里?”
“您……您剛才叫我什么?”
“求……求您了,再叫我一次!”
妙棋空洞的眼里,兩行清淚就此滾落下來,她的姿態(tài)泄露了她心中無比的渴望,她張開的雙臂正拼了命地往舒望晴所在的方向伸過去。
“我知道的,我知道一定會是這樣的,娘娘不會死,娘娘會回來的?!?br/> “他們都說左娘娘已經(jīng)死了,可是娘娘卻教過我,沒有親眼見到的事,一概不能輕易相信……”
舒望晴也忍不住雙眼發(fā)燙。
——她確實曾經(jīng)對妙棋說過這樣的話。
可是這卻是因為妙棋眼盲在先,所以才沒有親眼見到當年左寒云被害的過程!
沒想到,妙棋卻就此在心中存了執(zhí)念,怎么也不肯相信她的左娘娘已經(jīng)死了。
這時舒望晴見到妙棋幾乎就要從榻上掉下來了,趕緊一個箭步上前,伸臂將妙棋扶住。
“妙棋——”
她果然又叫了妙棋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