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雨夾雪的天氣就這么持續(xù)了整整三天才停。
顧雪儀的衣物都由宴朝洗過了,再用火爐一點點烘干,這樣倒也不至于弄得很狼狽。
倒是宋圓幾人,身上都快憋成咸菜干了。
盛煦見了都忍不住皺眉:“……他們還是別上我的車了吧,我就留在這兒看著他們。到時候宴總和我大嫂先走。我等警.察過來?!?br/>
顧雪儀忍不住笑了下:“你的車也裝不下?!?br/> 盛煦點點頭,松了口氣。
宋圓差點被這么一番對話生生氣哭。
這時候宴朝從樓上走下來,說:“檢查過了,沒有落下東西?!?br/> 顧雪儀點了頭:“那我們走吧?!?br/> 宴朝應(yīng)了聲。
宴文姝連忙舉手:“我也留這兒,我得親眼看著宋圓他們被帶上警車,不然我氣死了?!?br/> 顧雪儀點了頭,這才跟著宴朝走了出去。
他們在村子附近找到了盛煦的車,還有比較充足的油。不過他們本來也沒打算靠著這個出去。
小元村附近的路還沒清理出來,就算清理出來了,路上也是泥濘的,并不好走。
“直升機大概幾點到?”顧雪儀問。
宴朝低頭看了眼表:“三點?!?br/> “那還有一會兒?!鳖櫻﹥x問:“宴總能開車嗎?”
“去哪里?”
“去山上?!?br/>
宴朝面色一黑。
要去找盛煦的大哥?
半天沒得到宴朝的回聲,顧雪儀忍不住回了頭:“宴總?宴總不方便嗎?”
宴朝從喉中擠出了兩個字:“方便?!?br/>
顧雪儀邁腿就要往前走,宴朝一把攬住了她的腰,將她抱了起來:“我來,路上都是泥?!?br/> 顧雪儀愣了下,然后點頭自然地享受了起來。
宴朝抱著她,跨過了泥濘,拉開車門,將她放在了副駕駛座上。然后自己才去了駕駛座。
越野車的性能好,胎也是專門換過的,要應(yīng)付這樣糟糕的路況倒是并不難。
他們開上了另一條路,按著手機導(dǎo)航,慢慢朝那座山尋摸了過去。
車沒辦法完全開上去,到了半山腰,他們就暫時棄車了。
幸而兩個人的體力都很好,徒步登山也并不難。
花了差不多兩小時,他們抵達了山頂。
也就是這時候,宴朝接到了電話。
“宴總,我們已經(jīng)看過附近的地圖了,打算降落在金鼎山的山頂?!蹦穷^說。
宴朝抬頭一看眼前的寺廟。
金鼎寺。
宴朝:……
“宴總,您和顧總要是方便的話,就即刻出發(fā),到金鼎寺前的空地上等我們?!蹦穷^跟著又說。
宴朝:“……我們已經(jīng)在了?!?br/> “???宴總真是有遠見!”那頭連忙吹出了一個彩虹屁。
宴朝卻不太高興得起來,他眼看著顧雪儀走到了寺廟前,抬手抓起鐵環(huán)重重叩門。
宴朝輕嘆了一口氣。
自己喜歡的人,脾氣又格外獨立,能有什么辦法?
當(dāng)然是順著了。
宴朝走過去,按響了旁邊的門鈴。
顧雪儀:?
顧雪儀:“啊,原來有門鈴?!彼姷剿聫R,就本能地將它和古時候的寺廟聯(lián)想到一塊兒了,倒是忘了這是一座在現(xiàn)代社會里的寺廟了。
宴朝本來高興不起來,但瞥見顧雪儀的模樣,又覺得有些可愛。
他抬手摩挲了一下顧雪儀的下巴。
顧雪儀:“嗯?”
宴朝睜眼說瞎話:“濺了一點泥點?!?br/>
顧雪儀:“啊。”
門在這時候突然開了。
里面探頭出來了個小沙彌。
小沙彌的頭發(fā)沒有完全剃掉,還留著青青的發(fā)茬,他乍然看見門外的兩個人,不由一愣:“你們……是人嗎?”
顧雪儀:……
顧雪儀輕笑道:“當(dāng)然是人。”
小沙彌臉紅了一下:“哦,不好意思,因為這兩天天氣惡劣,不會有人上山的……你們是要來進香嗎?”
“進香,還要找人?!鳖櫻﹥x說。
小沙彌連忙將他們迎進了門,先領(lǐng)著他們到了主殿,然后廢了半天功夫才點燃了香。
“有點潮濕這兩天?!?br/>
這時候殿后傳來了敲木魚的聲音。
“做午課?!毙∩硰浿噶酥负竺嬲f。
顧雪儀點了下頭,接過了香,先恭敬地進了香。
現(xiàn)代人比起古人,大都沒什么信仰。
宴朝就從來沒有信仰。
“你要進香嗎?”顧雪儀轉(zhuǎn)頭問。
宴朝也伸手接了過來,心道,那就從今天開始有吧。
宴朝微微躬身,便算作是對菩薩恭敬行禮了。他合上眼,還認認真真地許了個愿。
然后才睜開眼,將香認認真真插在了佛像跟前。
顧雪儀不由好奇道:“宴總許了什么愿?”
“說出來就不靈了?!毖绯馈?br/>
小沙彌咧嘴一笑:“心誠則靈。”
宴朝沒應(yīng)聲。
顧雪儀也沒追問,轉(zhuǎn)頭就看向了小沙彌,問:“你們這里有位姓盛的,在這里修佛法的俗家弟子嗎?”
小沙彌想了想,搖搖頭:“沒有?!?br/> “哦!不過有個原來姓盛的,后來正式上了度牒的!國家那里都查得到的……是我?guī)煾浮孟袷切帐桑课乙膊恢滥业氖遣皇撬???br/>
“能見一面嗎?”顧雪儀問。
宴朝聞言扭頭盯住了佛像,以試圖讓自己的神色看上去不要太兇惡冷戾。
“能?!毙∩硰浾f:“您跟我來?!?br/> 顧雪儀看向宴朝:“麻煩宴總等我?!彼D了下多說了一句:“我想要弄清楚一些事?!?br/>
宴朝眸光一動,一下就明白了顧雪儀的意思。
但心底還是忍不住泛著酸。
而且是源源不斷的酸。
他知道顧雪儀是想要弄清楚,她為什么會來到這個世界……
但她現(xiàn)在要去見的人,是盛煦的大哥,是她的前夫……
宴朝叫住小沙彌:“有佛經(jīng)嗎?”
小沙彌步子一頓:“???您要……您要看佛經(jīng)嗎?”
宴朝:“嗯?!?br/>
小沙彌翻了一卷給他,然后才引著顧雪儀走了。
宴朝將佛經(jīng)扣在手中,翻開一頁。
平心靜氣免殺生……
顧雪儀來到了后殿。
“那就是了?!毙∩硰浾f。
木魚發(fā)出了清脆的敲擊聲,顧雪儀轉(zhuǎn)頭看過去,只見那里坐著一個男人,大約四十歲左右,穿著袈裟,剃了頭,面容肅穆,但依舊能看出幾分英俊的味道。
只是卻和顧雪儀記憶中的長相并不太相似。
“盛長治?”顧雪儀出聲。
男人抬起了頭,驚訝道:“已經(jīng)很久沒有人叫過我的俗家名字了?!?br/>
顧雪儀和對方目光相接,對視了好幾眼。
男人突然頓了下,像是被拉扯出了什么記憶:“……顧雪儀?”
顧雪儀點了下頭:“原來還記得我?!?br/> “不,不是記得。”男人突然起身,說:“你等等?!?br/>
男人轉(zhuǎn)身離開了一會兒,等他再回來的時候,手里就多了一樣?xùn)|西。
是一卷畫。
畫明顯經(jīng)過防腐處理,但上面還是出現(xiàn)了一種年代久遠的黃.色。
男人鋪開畫,指著說:“是您對吧?”
畫里的年輕女人梳著流云髻,眉眼如畫,身著寬袖大衫,坐在亭中,手捏杯盞。
其余人在她跟前,躬身俯首。
顧雪儀有點驚奇。
一種熟悉的感覺,穿越時空撲面而來。
畫里的人是她。
“你不是盛長治?!鳖櫻﹥x篤定地道。
盛煦撒了謊。
男人羞愧道:“您說的是很早以前那位盛長治吧?我一早就知道,我的名字,和盛家的一位老祖宗同名。不過我比他差遠了?!?br/>
顧雪儀心下有點失望。
男人不是穿越來的。
自然也就無法從他的身上找到有用的信息了。
“畫是誰畫的?”顧雪儀轉(zhuǎn)聲問。
“也是盛家的一位祖先畫的,容我仔細想一想……是,是叫盛長林。他畫的,哦對,還留下了一段話,記入了族規(guī)?!?br/>
“盛長林……”顧雪儀稍作回想:“是當(dāng)時盛家排第四的嫡子,年紀輕輕便官拜四品,當(dāng)年中狀元的時候,十里長街都是要給他送花的年輕女子。”
男人點頭道:“正是,正是!這段在盛家的歷史中能找到……”
“他為何繪我?又留到了你們手中?”顧雪儀都沒想到,原來兩個盛家是有淵源的。
那盛煦穿過來也不奇怪了。
可她呢?
男人道:“我也不知為何,只看手記說是,將畫卷、手諭流傳下來,令我們要尋一個與畫卷一模一樣,也叫顧雪儀的女子。顧雪儀這個名字,我也知道,在盛家歷史中同樣有記載,曾是盛家的主母……但不知何故,有一年突然中了邪祟。之后記載就不詳了……再后來,就是那位名叫盛長林的祖先,在臨死前留下了畫卷和手記。說是盛家后人,或許會有一日,再見顧雪儀。再見時,要傾力相助。這位盛家主母于家族有大恩……”
顧雪儀恍惚了一瞬,一時間心下有種說不出的感覺,有些難過,有些哭笑不得。
怎么會這樣呢?
他們?nèi)羰遣辉谝粭l時間線上,顧雪儀還不會覺得如何。
可突然間獲知,原來盛家也曾存在于這條時間長河之中……她再見時,見到的就是盛長林留下的東西,當(dāng)年她相識的人們都已經(jīng)作古……
仿佛剎那間。
家國都化作了齏粉。
顧雪儀忍不住抬手按了下胸口。
男人也不敢打攪她,只低聲地往下說:“這些東西,按照慣例,只傳給家中的長子。我大伯的大兒子早年病死了,它們就這么傳到了我手中……我父親還為我起名盛長治,期望我能如盛家祖先一樣,為家國奉獻,做出一番事業(y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