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到了?!卑⒏MO埋R車,掀開車簾。
元秋合上手中的書往外看,旬陽侯府大門口的石獅子映入眼簾。
石獅頭上紅艷艷的綢花,讓元秋不期然想起她和蘇默成親那日,初次走進南安王府,所見每棵樹上都綁著這樣一朵花。
當(dāng)時,元秋覺得南安王府樹上的綢花煞了風(fēng)景,而旬陽侯府石獅子頭上的,元秋希望真的能為顧楓和君靈月這對帶來祝福吧。
旁邊的蘇默已下馬。
今日赴的是喜宴,蘇默沒有再穿一身雪白,那是犯忌諱的,容易被人認(rèn)為是來鬧事。
蘇默只是習(xí)慣孤獨,并非不懂人情世故。
蓮青色本是厚重偏老氣的,但穿在蘇默身上,減了三分清冷淡漠的仙氣,卻更添五分凜然不可侵犯的高貴。
元秋下車便察覺許多人的視線都朝著蘇默看過來。不論何時,美人都是令人矚目的焦點。
“阿姐!”林安順從旬陽侯府大門內(nèi)跑出來,叫著元秋,卻熱情地?fù)溥^去抱住了蘇默,揚起小臉兒說,“天仙哥哥,娘讓我出來接你們!”
話落,林安順放開蘇默,小手牽住了他的大手,拉著他往里走,片刻后又扭臉,伸著另外一只小手等元秋過去。
元秋上前兩步,自然而然成了她和蘇默一左一右牽著林安順走進旬陽侯府,看背影儼然就是一家三口。
阿福覺得,這畫面太美,如果去掉中間的林安順,蘇默直接跟元秋手牽手的話,那就更美了!
容嵐已經(jīng)到了,但并未去女賓聚集的地方,也沒有要幫柳曼姝招待客人的意思。雖然外人眼中,沐顧兩家關(guān)系極好,親如一家。
“娘!”林安順喚了一聲。
正在顧府花園散步的容嵐回頭,見到元秋,面上便帶了溫柔的笑。目光落在蘇默身上,神色淡了幾分。
“爹來了嗎?”元秋問。
容嵐點頭,“他在幫顧老招待男賓?!狈蚱薅私贞P(guān)系有所緩和,雖然容嵐仍舊沒讓沐振軒搬回清容院同住。
元秋也沒多想,畢竟沐振軒是顧楓的師父,顧家人丁凋敝,幫幫忙而已。
“阿誠來了嗎?”元秋又問。若是沐元誠不想出席今日的喜宴,她可以理解。
“哥哥早就來了,陪著師兄一起去宮里接親啦!”林安順笑嘻嘻地說,“我也想去,但娘說我太小了,不能去!”
元秋有些驚訝,面上不顯,只心中再次感嘆,顧楓和沐元誠不是親兄弟,勝似親兄弟,這份感情真的很難得。
顧淮人逢喜事精神爽,見老友柳仲出現(xiàn),笑著迎上去。他們是親家,在顧航死后才真正熟絡(luò)起來,這些年經(jīng)常來往。
樊驁當(dāng)?shù)笞隽藘杉笫拢谝皇翘甑粜盍嗽S久的胡須,第二是上折子“辭職”,一心只想留在家中陪伴嬌妻愛兒過逍遙快活的日子。
但胡子剃了沒人管,他在證明自己之后想再次宅家吃軟飯卻未能如愿。
前日,樊驁上的折子被駁回的同時,一道皇命下來,他只得依依不舍地跟柳清荷母子告別,帶著一隊人馬趕赴邊關(guān),為接下來東明和西遼的“交易”做準(zhǔn)備。
柳清荷早有心理準(zhǔn)備,仍是不免傷心。不過今日顧府大喜,她作為柳曼姝的堂妹,自然要來的。
在柳清荷抱著柳皓康走進花廳時,就見柳曼姝坐在主位,笑容矜持。
精心修飾過的面容,不似過去多年那樣蒼白。兒子出息,又即將成為公主的婆婆,作為旬陽侯府的女主人,柳曼姝終于不再是被人忽視,只能待在角落里的存在,眼眸之中隱隱透著幾分揚眉吐氣的傲然。
見到柳清荷,柳曼姝連忙起身迎上來,“妹妹你可是來了?!?br/>
說著,柳曼姝伸手,想把柳清荷懷中的小娃抱過去。
誰知柳曼姝的手剛碰到柳皓康小包子,他就嚎哭起來,小腦袋埋在柳清荷頸窩,小身子滿滿的都是拒絕。
柳曼姝的手微微有些僵硬,面色不自然地收回去,請柳清荷落座。
“康兒怕生,乍見這么多人害怕,我?guī)鋈プ咦甙?。”柳清荷笑著說。
她生了孩子之后,身材已恢復(fù),原就是嬌小玲瓏型,當(dāng)娘之后更多了幾分成熟的韻味,溫柔可親。
柳曼姝和柳清荷年紀(jì)相差八歲,柳曼姝出嫁的時候柳清荷還是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雖是堂姐妹,兩人的關(guān)系并沒有多親近。
跟當(dāng)年出身很低心氣卻不低的柳曼姝不同,柳清荷當(dāng)姑娘的時候,從來不愛到貴族圈子里湊熱鬧,寧愿在家里做做飯,幫柳仲整理書房,收拾藥柜。
嫁給樊驁之后,仍是如此。她并非不擅交際,只是不喜歡,因為對自己的身份有自知之明。作為太醫(yī)之女,她在遍地貴族的萬安城,什么都不是。
看著柳清荷沒落座,又抱著柳皓康出去了,柳曼姝神色淡了些。
此時接親隊伍尚未回來,容嵐拉著元秋,母女倆在顧府花園涼亭里坐著說話。
林安順被地上的蜈蚣吸引了目光,拉著蘇默,追著那只蜈蚣,想要數(shù)清楚它到底有多少只腳……
容嵐轉(zhuǎn)頭,見蘇默和林安順頭挨著頭蹲在地上,神色莫名,“這人真是奇怪得很,實在看不透?!?br/>
這不只是南詔國的質(zhì)子,還是武功高強的青冥樓樓主??伤藭r跟個孩子一樣,蹲在地上數(shù)蜈蚣腿兒……
“說他脾氣古怪吧,其實也很簡單,就是什么都不在乎,不愛跟人來往,不喜歡說話。”元秋看著蘇默,若有所思,“造成他這種性格,一定有原因,他的過去我也有所耳聞。但對于未來,我懷疑他是得過且過聽天由命心態(tài)。娘覺得看不透,或許不是因為他高深莫測,而是什么都沒有。他沒有目的,沒有計劃,不打算做任何事?!?br/>
蘇默微微偏頭,眼角的余光看到元秋淡青色的裙擺,便收回視線,對林安順說,“十七腿?!?br/>
林安順立刻搖頭,“不可能的,定是雙數(shù)才對!”
“你沒數(shù)好,怎么知道我是錯的?”蘇默反問,“不信,你數(shù)給我看?!?br/>
林安順聞言,小臉認(rèn)真地開始重新數(shù),一邊數(shù)著,嘴里念著。
讓蘇默想起,那日他罰阿福去數(shù)觀瀾院合歡樹有多少片樹葉,元秋給阿福出了個主意,胡亂報個數(shù),他說不對,就自己當(dāng)面數(shù)一遍……
結(jié)果,林安順還沒數(shù)完,蜈蚣消失在花叢中,再也找不見了。
“二十對?!碧K默起身說道。
林安順愣住,“真的嗎?天仙哥哥怎么知道?你方才不是這樣說的!”
“方才開個玩笑,真的,我曾數(shù)過。”蘇默微微搖頭。
“天仙哥哥你長得這么美,為什么會數(shù)過蜈蚣腿呢?”林安順小臉疑惑。
蘇默神色微怔。
他十歲那年,被南詔皇室那些所謂的“兄弟”裝進棺材活埋的時候,一度以為自己要死了,虛弱無力地躺在漆黑無光的密閉空間里,有只蜈蚣爬過他的臉,他甚至都沒有力氣抬起胳膊打掉。
他很恐懼,不敢睡,也睡不著,便撐著一絲清明,就那樣熬著。
不知過了多久,棺材蓋打開,猶記得那日陽光極其刺眼,他聽到南詔太子蘇煬哈哈大笑著說:“這個賤種命真大,怎么還沒死?”
“咿呀!”
孩童稚嫩的聲音傳入耳中,蘇默回神,就見柳清荷出現(xiàn)在不遠(yuǎn)處,被她抱在懷中的柳皓康對著蘇默露出無齒的笑,白白胖胖,像極了年畫上的小福娃。
柳皓康每次見了蘇默都分外熱情。樊驁吐槽過,他家兒子只喜歡長得好看的。
片刻后柳皓康如愿到了蘇默懷中,柳清荷提著裙子進了涼亭。
“康兒最喜歡南安王?!绷搴尚φf,“王爺以后一定是個好父親?!?br/>
元秋笑而不語,容嵐轉(zhuǎn)移話題。
三人聊著聊著,元秋突然輕笑一聲,見容嵐看過來,便解釋到,“我剛剛在想,若是康兒小解在蘇默身上,不知他會作何反應(yīng)?”好想看!
元秋話落,就對上了蘇默涼涼的目光。
柳清荷忍俊不禁,“秋兒,你跟王爺可真逗!”明明兩人也不怎么說話,就是讓柳清荷覺得很有趣。
容嵐覺得一點兒都不有趣,打算過一會兒再次秘密“審問”元秋,有沒有喜歡上蘇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