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什么事?”江偌壓低聲音問,嘴角微微上揚,半斂著眉目,神態(tài)溫和卻又給人距離感,使她一眼看去,跟接客戶電話時的模樣一般無二。
江偌那樣一邊走著,一邊警惕地用余光確定自己身邊沒有任何人。
像做賊。
“你怎么不接電話?”陸淮深問。
聽起來像是他忙里抽閑打的這通電話,因為她不接電話,所以才讓他不得不先放下手里的事,冷肅的語氣中帶著點兒質(zhì)問的意味。
江偌摸不著頭腦:“什么電話?”
剛問完,江偌想起了他這通電話之前的陌生來電。
不等她出生,陸淮深說:“剛才給你打了兩次都被你掛斷那個。你存下號碼,和江氏股份有關(guān)的事都是他負責(zé),他那兒有幾份文件要你簽一下。”
江偌沒什么情緒地回了個:“哦。”
她剛要進茶水間,發(fā)現(xiàn)里面有兩個在聊天的同事,立刻又改變路線,往樓梯間走去。
然后她發(fā)現(xiàn),她的那聲‘哦’之后,陸淮深那邊沒有了聲音。
江偌以為他已經(jīng)掛斷,拿起手機看了眼,上面顯示還在通話中,她又將手機放回耳邊,推開了樓梯間的門,問那邊:“還有什么事嗎?”
高樓大廈里,樓梯間幾乎無人使用,藏在兩扇合上的鐵門后面,樓梯間的窗戶大開,冷氣也進不來,以至于這里邊兒空曠又悶熱。
江偌剛一說話,聲音回蕩在白墻和望不見底的臺階之間。
陸淮深大概有兩秒沒出聲,過后說:“沒有?!?br/>
很平常的語氣,但江偌覺得是帶著情緒的。
江偌站在樓梯間的緩步臺上,將臉面向角落,這樣能減輕自己的聲音在此處的存在感。
她問那邊:“股份歸還合同里有新增什么條款嗎?”她頓了一下,說下去:“比如歸還股份,終止婚姻之類的?!?br/>
江偌認為,那晚之后,陸淮深是有可能改變想法的,主動權(quán)在他手上,之前拿了股份不離婚的條件是她提出來的,他現(xiàn)在又有了更充分的拒絕的理由。
也許之前陸淮深可能覺得跟她之間還有發(fā)展的可能性,但現(xiàn)在他有可能已經(jīng)明白,他只是在給自己找不痛快。
互相都不痛快。
陸淮深氣樂了:“你覺得我跟你一樣,出現(xiàn)問題就食言,一吵架就分道揚鑣?”
江偌愣了一下,心思被人猜中,她無地自容,嘴硬道:“什么叫跟我一樣?我什么時候食言了?我又什么時候說要分道揚鑣了?我只是說過沒辦法做正常夫妻,沒說要離婚。反而是你……”
江偌猶豫著,沒有繼續(xù)說。
陸淮深冷笑著問她:“我怎么了,你倒是說。”
江偌抿著唇笑了笑,將他那番話改了個說法:“我想說,你說得對,跟你在一起我覺得煎熬又負罪,拿到好處的時候,立刻什么感覺都沒有了,反而覺得自己忍辱負重的精神可歌可泣?!?br/>
陸淮深一時沒吭聲,忍辱負重那四個字也是挺有意思的,他氣得不輕,最后還是勉強沉住了氣,說:“那時候都在氣頭上?!?br/>
江偌低聲接道:“話已經(jīng)說出口?!?br/>
話已經(jīng)說出口,傷害已經(jīng)造成。
“你說的話又能好聽到哪兒去?”陸淮深問她。
江偌深呼吸,那邊裴紹的聲音隱約傳來:“對方要報警?!?br/>
陸淮深厲聲扔回去一句:“讓他報!”
江偌心里一怔,關(guān)心的話已經(jīng)脫口而出:“出什么事了?”
陸淮深說:“你自己好好想想我說的話,其他的等我回來再說?!?br/>
江偌越來越聽不得他指揮人的語氣,好像道理都在他那邊,錯都在她。而他還真有那種本事,在他幾句強勢逼問下,開始懷疑自己,在自己身上找問題。
她火氣蹭蹭蹭往頭腦上躥,說:“不用想了,我承認我話說得太過,但那也是矛盾積累的結(jié)果,遲早要爆發(fā)。你只知道讓我好好想想,你怎么不自己想想?”她無比囂張沖那邊說:“你給我好好想想你自己說過的話,再好好想想當初你說要接受這段婚姻的時候,跟江舟蔓那堆破事了解沒有?”
江偌說完,十分解氣的掛了電話。
周遭忽然靜了下來,一時間,她心情冗雜,猶如大夏天被人用棉花塞滿心臟,又悶又難耐。
江偌一面后怕地回憶,自己當初說那話有沒有控制音量?被人聽去了又怎么辦?一面又擔(dān)心陸淮深那邊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怎么鬧到要報警了?
后來在心底罵了自己一句,不長教訓(xùn),有什么可關(guān)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