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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真的不務(wù)正業(yè) 第48章 一就是一,二就是二

第48章一就是一,二就是二
  
  忠,忠于國家,忠于皇帝,忠于天下秩序,忠于自己的本心。
  
  天下秩序就是孝,歷代莫不是以孝治天下,這個孝即是孝順,也是長幼尊卑,各得其宜,各安其分。
  
  “天子為天下之君、萬民之父,自古有之,《春秋》曰:臣子背君父、事雖不同,其類一也;《左傳》有云:君父之命不校;《史記》亦言:雖君父之尊而不奪臣子所好愛,匹夫不可奪志?!睆埦诱紫冉忉屃讼戮傅挠蓙?,自古有之。
  
  從春秋到史記,再到漢書、后漢書、魏書、晉書、隋書、舊唐書、新唐書、宋史、實(shí)錄都有記載。
  
  這就涉及到了天下運(yùn)行的基本邏輯。
  
  張居正回答了陛下問的問題,君父到底由何而來,而后繼續(xù)說道:“仁者,人也,親親為大;義者,宜也,尊賢為大。親親之殺,尊賢之等,禮所生也?!?br/>  
  “孝、敬、忠、貞,君父之所安也。”
  
  孝,長幼尊卑;敬,敬畏尊崇;忠,盡己本心;貞:堅定不移。
  
  君父居于九重之上,如果天下能夠順從孝、敬、忠、貞,這君父便心安了。
  
  歷代以孝治天下的原因,就變的清晰了起來,那就是所有人都遵循長幼尊卑,那么最尊貴的皇帝,就不會和路易十六一樣,摸不著頭腦了。
  
  張居正頗為恭敬的俯首說道:“父為家君,君為國父,以父為君、以君為父,君父二為一,一為二,君父一體?!?br/>  
  話到這里,就不能再往下說了,無論皇帝問什么,說什么,張居正都不打算繼續(xù)說下去了,因?yàn)橄旅娴脑掝},真的不能繼續(xù)了。
  
  張居正生怕皇帝蹦出一句:十歲人主,可為家君,可為國父?
  
  朱翊鈞笑著說道:“元輔先生,一就是一,二就是二。”
  
  “陛下圣明?!睆埦诱宦犨@話,立刻就打了個哆嗦,陛下說這句,還不如問十歲人主如何為家君國父呢?。≈辽購埦诱€能回答一下十歲人主為何能成為天下家君國父!
  
  陛下搞這個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張居正不知道如何回答。
  
  陛下這句只能左耳朵進(jìn),右耳朵出,聽到了只能當(dāng)沒聽到,但是這句話既然已經(jīng)聽到了,還是跟烙印一樣的刻在了張居正的心里。
  
  一就是一,君王就是君王,二就是二,父親就是父親。
  
  這么一拆分,天下秩序就立刻崩解了!尊賢之等,禮所生也,若是拆分開,那禮法何在?
  
  君和父這兩個身份,如何能夠區(qū)分的開!
  
  但,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兩種身份,就是兩種身份,而不能混為一談。
  
  有些問題不去思考,就不會有任何的疑慮,但是一旦有人打破了這種禁忌,提出了問題,再去思考的時候,就變的奇怪了起來,再也回不去了。
  
  朱翊鈞沒有繼續(xù)說下去,用力過猛反而效果不佳,不如細(xì)水長流,徐徐圖之。
  
  “京營的百戶、總旗、軍卒,不忠不孝?!敝祚粹x說起了今天發(fā)生的事兒,發(fā)表了作為皇帝的觀點(diǎn)。
  
  “誠如是也?!睆埦诱L松了一口氣,陛下沒有繼續(xù)往下討論,討論如何切割君父這個一二,而是說起了戚繼光北土城外被京營百戶刁難之事。
  
  這個好論,誰對誰錯、一目了然。
  
  不忠,是不忠誠于君王、不忠誠于國家、更不忠誠于自己,因?yàn)榕d文匽武大勢,修文以柔遠(yuǎn)人的大成功,武人的地位正在下降,同樣作為武人的京營軍兵,居然要對邊軍相互傾軋,這是不忠于自己。
  
  而不孝,則是不遵守長幼尊卑,以下犯上,戚繼光本身是世襲千戶,而現(xiàn)在更是正二品的三鎮(zhèn)總兵官,這幾個百戶最高不過是個正六品的百戶,這是不孝。
  
  不忠不孝,誠如是也。
  
  張居正希望日后淳樸的小皇帝,能多問這種問題,這種簡單。
  
  講筵還在繼續(xù),時間緩緩流淌,對張居正而言極為難熬的講筵,終于在皇帝微微欠身之下結(jié)束。
  
  張居正拜別了皇帝,站在正午的陽光之下,略微有些恍惚,他看了眼身后的文華殿,隨后向著文淵閣而去,他是首輔,他每天都要對一大堆的奏疏進(jìn)行擬票,現(xiàn)在京師的考成法正在推行,六科給事中送來了大堆的賬簿需要張居正去核對。
  
  考成法,內(nèi)閣督查六科、再以六科監(jiān)督中央六部,并以六部統(tǒng)率文武百官及地方官員,這個嚴(yán)密的考核制度之中,似乎沒人去監(jiān)察內(nèi)閣。
  
  在張居正的制度設(shè)計中,監(jiān)察內(nèi)閣由皇帝或者說皇權(quán)去完成。
  
  雖然小皇帝幼沖,但是李太后坐鎮(zhèn)乾清宮,代行皇權(quán),也算有監(jiān)察。
  
  午膳、習(xí)武、李太后考校功課、種地打秧,這一連串的忙碌之后,朱翊鈞踩著夕陽,往巍峨的皇宮而去,他對著馮保和張宏說道:“馮大伴,張大伴,你知道咱們在做什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