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綰肌膚冷白,很容易留下印記,此刻被他握著的手腕處已慢慢泛紅。
有些,刺目。
她低眸看了眼。
眼睫微顫,她沒有回應(yīng)他的話,只是無波無瀾地低聲提醒:“陸之郁,你弄疼我了。”
陸之郁身體赫然再僵住,和她肌膚相貼的地方仿佛蔓延開了鈍痛。
他知道該松開,可是……
“……對不起。”他無力松手。
到底,還是舍不得的。
“我原諒你?!?br/>
氣氛倏地變化。
陸之郁雙眸已然不是猩紅可以形容,他死死地盯著沈清綰毫無波動的臉,一眨不眨,就連呼吸也仿佛在這一刻停滯了。
沒什么血色的唇一張一合,沈清綰平靜和他對視:“你道歉,我原諒你,這樣你心里是不是能好受些?現(xiàn)在的事原諒,從前的事也原諒,一筆勾銷吧?!?br/>
她說得輕描淡寫,卻字字如巨石猝不及防地狠狠砸在了陸之郁心上。
極沉,極重。
鈍痛蔓延,延綿不絕,經(jīng)久不消。
“原諒我,然后呢?”他聽到自己啞透的帶著微顫的嗓音問她。
明知答案,卻仍要她親口說出。
果然——
“然后,別再來找我,我不需要你為我做什么,孩子早就沒了也不需要。真覺得愧疚,那就走吧,我不想再見到你。”
心臟重重蜷縮,像是要窒息。
眸色濃暗到極致,陸之郁就這么沉沉地盯著她。
她說得如此平靜,又那么決絕,不給他機會。
“那我寧愿你永遠都不要原諒我,”一字一頓,他從喉骨深處擠出話語,“沈清綰,有過孩子,我們之間就勾銷不了?!?br/>
“陸……”
“就算你想原諒我,也要給我贖罪機會,不是嗎?”怕極了她再說什么,陸之郁幾乎是粗暴地將她打斷,“讓我贖罪心中能好受些,隨我強求,強求不到,或許我就會放棄。”
沈清綰看著他。
“不會,”強撐著不適不愿再表露,她極力平靜地拆穿他的以退為進,“你不會放棄?!?br/>
天花板上的光線傾瀉而下,兩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長,明明是偏暖色的光暈,籠罩在陸之郁身上偏生暈染開了一種難以言喻的落寞和狼狽。
從始至終,站在他面前的她都很平靜,很冷靜。
情緒起伏心生狼狽的唯有自己。
陸之郁忽然就想起了那天大哥在寺廟時和他說的話,大哥說,這些年她太克制,一直在為難自己。
因為會克制,所以能冷靜。
而太克制的背后……
是痛楚吧。
因為她走不出心結(jié),因為她無法原諒自己,因為當(dāng)初他傷她太深,因為……
痛多了,就會逼自己不再痛不去想,逼自己無論何時都能足夠得冷靜克制。
所以,此刻的她很清醒。
“是,我不會放棄,”他望著她的眸,低低地說,“我說了,你就當(dāng)我在贖罪,當(dāng)我強求,既然和我沒有可能,又何必管我做什么?!?br/>
“我做什么都不會影響到你,不是嗎?”
四目相對。
“太晚了,你不舒服,睡吧。”眼見她唇瓣微動,害怕情緒再度涌出,他直接將她抱起幾步抱至床上。
替她脫鞋,替她蓋上薄被。
他沒有再看她,是不敢,怕她拒絕,怕她冷淡的眼神。
“等你睡著我就走,”他沉聲說,不管在她眼里是否很無賴,索性再強求,“你不睡,我就不會走?!?br/>
被子下,沈清綰指尖微微攥起,有些泛白。
眼睫輕輕地扇動了下,她閉上了眼,一言不發(fā),將他隔絕。
陸之郁身體微僵。
他看著她的臉,只有這一刻才不再掩飾貪戀。
“你說你不是從前的沈晚,我不是從前的陸郁,可現(xiàn)在我們就是沈清綰和陸之郁,”喉間晦澀,他聲音很低,“時間總能證明?!?br/>
自然,沒有回應(yīng)。
早有心理準備,但陸之郁眼眸還是再度深暗了幾分。
他盯著她看了片刻,最后轉(zhuǎn)身離開,帶著換下來的床單輕輕地帶上了門。
臥室安靜,唯有沈清綰細淺的呼吸聲存在。
她仍然一動不動。
良久,她緩緩地睜開了眼,盯著天花板的燈,仿佛感覺不到刺目的難受。
*
洗手間。
陸之郁關(guān)上了門。
胸口很堵很悶,煙癮犯了,他習(xí)慣性地想摸出煙盒,手抄入褲袋才后知后覺地想起煙早就在走廊里站著時抽完了。
薄唇緊抿,喉結(jié)滾動,他克制了又克制終是勉強將煙癮壓下。
只是不抽煙,那股將他淹沒的情緒始終無法發(fā)泄。
他垂眸,目光落在了帶進來的床單上。
怔愣片刻。
回神,他挽起袖口,在洗手間找到一個臉盆,糾結(jié)幾秒后打開水龍頭接了熱水,倒上洗衣液,最后將床單浸泡準備自己洗。
卻不料只是短短一會兒而已,床單上那塊紅色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暈染開,原本面積不大,這一下弄得幾乎滿床單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