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苦海無邊無際,每一點浪花翻涌,都透露出無窮苦意。
苦海深處,有一單薄瘦弱的身影,是一位書生,口中一直喃喃:“苦,苦,苦......”
那書生每念一句苦字,便有一道濁流墜下,這無邊苦海,不知是其多少歲月所傾倒出的愁苦形成。
苦海茫茫,無船無槳,似是無法可渡。
趙青桐靜立在一邊,看李均塵如何渡過這苦海。
李均塵彎下腰,捧起一汪苦海海水,這海水映出一個消瘦書生的倒影,那愁緒隨著海水冰冷之意滲入李均塵心中。
他看見一個書生,本家境貧寒,生活艱難,但自強不息,立志出人頭地。
他鑿壁偷光,懸梁刺股,苦讀經(jīng)卷,自以為有經(jīng)天緯地之才,滿腹經(jīng)綸之學(xué)。
然而只搏得一個秀才功名。鄉(xiāng)試三次,皆不第。又舉債再試,五次,不中。
其每不中一次,心中憤懣便多出一分。而后科舉所答文章,字里行間無不透露出愁苦憤懣,天生我才而無用的怨念。
考官見此文章,本覺文采斐然,辭藻華麗,奈何郁氣橫生,有失德化,遂不取。
而后其每日借酒消愁,放浪形骸,口出不遜之詞,大罵朝廷無眼,終日沉淪于苦中,自執(zhí)其念,不復(fù)君子品行。
終因一諷詩,觸怒當(dāng)州州牧,下令永不錄用此人。
州牧掌有一州權(quán)柄,節(jié)制一州兵事、民事、刑事,科事。其言落下,已經(jīng)絕了此人仕途。
其更深受打擊,萬念俱灰。曾經(jīng)出口成章,胸有成竹的寒門才子終于不見,換來的是一個整日瘋言瘋語的癡人。
最終,投身荒井,自絕其身。
這是一個可憐人,也是一個庸人。
那苦海愁緒翻涌,卻不能動搖李均塵心志絲毫。這般愁苦,皆是庸人自擾之,若其不自執(zhí)于苦中,又怎么會迎來這般命運。
越執(zhí)于苦中,越活得艱苦,苦海泛舟,長夜無窮,最終生出輕生之念。
可惜,便是死了又如何呢,仍掙不脫這無邊苦海。
那苦海翻涌,凝結(jié)出無數(shù)雙蒼白人手,似要將李均塵拖入那深海當(dāng)中。
李均塵道念堅定,心如琉璃,大放光明,那無盡光明熠熠生輝,照在這苦海當(dāng)中當(dāng)即消解無邊怨氣,將人手化作虛無。
他口念道經(jīng)至理。
“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于道。居善地,心善淵,與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動善時。夫唯不爭,故無尤。”
伴隨著這道音陣陣,李均塵背后生出無窮道念虛影。
有人登科狀元,“春風(fēng)得意馬蹄急,一日看盡長安花”,是眾星捧月,文曲下凡。
有人父慈子孝,合家美滿,五代同堂,其樂融融。
有人有情人終成眷屬,你儂我儂,相濡以沫,有道是“同聲若鼓瑟,合韻似鳴琴”。
有人恰逢大運,趁勢而起,搖身化作龍蛇,一朝入朝堂,位列將相。
這無窮無盡虛影中盡是人世歡喜百態(tài),演盡眾生極樂。
而李均塵位于這無盡虛影當(dāng)中,神情恬靜,上善若水,不嫉不妒,心懷無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