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案子帶給凌俐的收獲極大。
如果說秦興海故意殺人再審一案,是凌俐第一次對刑事辯護有了直觀感受,那么,跟隨田正言為了南之易奔波的日子,就是她第一次見識到民事案件背后的玄機。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不見刀光劍影,卻步步都可能跳進別人挖的坑,也讓她第一次意識到,案件的勝負輸贏,很可能在上庭之前,就已經注定好。
而決定這一切的基石,是對案件爭議焦點的正確歸納,是對對方訴訟意圖的準確判斷,以及對突發(fā)情況的及時應對。
從二十四連敗的菜鳥小律師,到一下子在兩億訴訟標的的知識產權案件中成為了主力,完完整整做完田正言要求她做的事。
雖然其中也有法官在法庭上的不露聲色的袒護,比如絕對不會隨意打斷她的發(fā)言,在她不是太明白對方隱藏的話時,會隱晦地出言提醒等幫助,不過,最終能成功,還是靠自己的努力。
她也知道,這些日子加的班、熬的夜、忍住煩躁心情啃下的一大堆材料,都不是無用功,都已經成為鋪在在她前進道路上的一顆顆石子。
好好地休息了一個周末,凌俐在周一的一大早,抱著一大摞案卷資料,到了呈達所,準備跟祝錦川匯報案件情況。
才一踏進所里,呂瀟瀟就迎了上來,滿臉的興奮:“小凌子,你厲害了,懟翻王齊王百萬,本宮可真要給你點一萬個贊?!?br/> 凌俐目瞪口呆,先是說:“你怎么這么早來上班?”
接著抓著她的手:“消息傳得這么快?”
呂瀟瀟小雞啄米似地點著頭:“是啊是啊,可厲害了,現在我們同期參加律師培訓的群里都傳瘋了,都在打聽誰是凌俐以前怎么沒聽過,一聲不吭就讓跑阜南來撒野的王百萬鎩羽而歸?!?br/> 說到這里,她收起了滿臉的高興,微揚著下巴聲音淡淡的:“我都沒好意思說你以前二十四連敗光輝戰(zhàn)績來著,怕他們以為你是被陳夢吉借尸還魂的?!?br/> 她這番先揚后抑讓凌俐沒了脾氣,只得干笑兩聲:“我謝謝你幫我藏拙啊?!?br/> 之后,凌俐把案卷資料抱到辦公室里交給了祝錦川,這也是向他復盤的意思,畢竟祝錦川是主任,理應對任何一個案件審核。
等看完那厚厚一疊材料,他長吁出一口氣:“我只知道前幾天王齊灰溜溜地回了帝都,也知道你讓南之易成功脫身,沒想到這里面這么多彎彎繞繞的?!?br/> 又沖著她微微一笑,毫不掩飾贊許的神色:“不錯,長進很大,也能揪住關鍵點,以刑事案件來中止民事案件審理的思路,很敢想,也確實做到了?!?br/> 凌俐有些受之有愧,忙說:“這也是田老師的思路,沒有他的布局,我們也做不到。還有……”
說到這里,她站直身體,恭謹地向祝錦川道謝:“祝主任,謝謝你,沒有你的提醒,我們很難察覺到南老師身邊究竟誰是對方的棋子?!?br/> 當時祝錦川說過,訴訟雙方當事人同時委托一家律師事務所的律師這種事,恐怕不是巧合,對方可能就有試探的目的,或者想要通過祝錦川傳達一些謬誤給南之易。
再結合當時的時間點來判斷,知道凌俐在南之易身邊的,當時就只有陸鵬和左青山兩人。
再結合過年回家收拾行李的時候,陸鵬輕裝上陣而左青山好大一個行李箱,幾乎把留在育種中心宿舍里所有個人用品都帶走、似乎不會再回到那里的架勢,他們輕易判斷出,左青山就是牟誠華放在南之易身邊的一顆棋子。
聽到凌俐又一次開始叫他主任,祝錦川皺了皺眉頭。下一秒,他揚起劍眉,問:“小寶的病情,怎樣了?”
凌俐聽他忽然說起小寶,有些愣怔。后來想起,她將那二十萬說成了是祝錦川關鍵時刻的援手,想來舅舅是打過電話感謝他了。
以祝大狀的反應神速和為人處世的八面玲瓏,大概很容易就能應付過去,也沒穿幫。
這些日子進入案子開庭前的關鍵時期,對于小寶的病情,她雖然很關心,但并沒有太多的時間能夠花在這件事情上,沒有特別的事情的話,不過一個星期左右和遠在申市的舅舅通一次電話而已。
而舅舅慣常的報喜不報憂,害怕她太多擔心影響到事業(yè),每次都說一切還好,也從來不把小寶遭的罪說出來讓凌俐也難受。
哪怕是之前小寶在骨髓抑制期遭受了一場嚴重的感染,五天花掉了三十萬,也是在感染控制下去以后,才讓凌俐知道的。
想到這里,凌俐憂心忡忡:“化療效果不錯,醫(yī)生說大概可以不用移植骨髓。只不過錢實在花得太快,一次真菌感染用去三十萬,所以,您那二十萬,可能暫時不能還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