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俐悶悶不樂回到家,已經(jīng)到了樓下,恍惚之間仿佛看到樓道對面的花臺上蹲著一個有幾分熟悉的身影。
她頸后的汗毛立起,不那么靈光的直覺告訴她,仿佛有麻煩找上門了。
“嗨~”清脆爽利的少女聲音,伴著拖得長長的尾音,仿佛出聲的人心情還不錯的樣子。
一聽這聲音,凌俐就知道她被纏上了,忍不住有些焦躁起來。
嘆了口氣后轉(zhuǎn)頭一看,果然,映入眼簾的是手長腳長身高令人發(fā)指的美少女鐘卓雯。
凌俐無奈,又不好對著她發(fā)氣,只好悶聲悶氣一句:“你又來做什么?”
忽然又覺得自己明知故問。她還能來干什么?不就是要說服她提供些線索幫助她爸爸洗脫嫌疑嗎?
果然,鐘卓雯跳下花臺,沖著她笑得甜甜:“知道還問?”
又看看她身后:“怎么南哥哥不在?聽說你幫他打官司贏了。”
凌俐毛骨悚然:“你不過十五六歲,從哪里知道這些消息的?”
看到凌俐被她嚇到,鐘卓雯很是滿意地笑起來,接著沖她眨眨眼:“我可是同時潛伏進(jìn)好幾個律師群的人,這幾天大家都在討論名不經(jīng)傳小律師大戰(zhàn)王百萬的事跡。這不是好事嗎,還怕讓我知道?”
一對上這小人精,凌俐不但覺得身高上的壓迫讓她很不自在,智商也隨時被她碾壓,心里不得勁。
她默默地挺直了腰桿想要挽回一點自己的氣勢,說:“我不想和你浪費時間,你沒看到我手上還有材料嗎?讓讓,我回去工作了?!?br/> 鐘卓雯定睛看了看她手上一大疊資料,很不自覺地拿起了最上面的那本,迅速地翻了起來,然而凌俐雙手都有東西來不及搶回來。
等她剛說了幾句不要亂翻別人東西的時候,鐘卓雯已經(jīng)放下材料,眼睛晶亮:“猥褻兒童再審?還是檢察院啟動再審的,不錯,很有挑戰(zhàn)性?!?br/> 凌俐一愣,這不到一分鐘的匆匆一瞥,鐘卓雯竟然能抓住案件的關(guān)鍵點?
要知道,什么抗訴上訴一審二審再審的,不是法律專業(yè)人士,很容易搞混的。
她不可置信的聲音:“你怎么能看懂?”
鐘卓雯轉(zhuǎn)過頭,收起了滿臉的滿不在乎:“凌俐,你走上律師這條路,不要告訴我沒有因為家人的因素。我也一樣,為了我爸的事,我不知道看了多少案例,啃了多少大部頭的書,要說我對法律的理解,未必比你差。而且,除了法律之外,對于刑偵那塊,我也一直在研究?!?br/> 一時間,凌俐只覺得內(nèi)心各種情緒翻滾著,最后化成了一聲嘆息。
因為自己天資不那么好,凌俐最羨慕的,是腦子好學(xué)習(xí)輕松不用拼死拼活就能取得好成績的學(xué)霸們。鐘承衡、南之易、田正言等等,都是這類的人。
而要說最佩服的,則是那些知道自己目標(biāo)、敢于和命運抗?fàn)?,“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人。比如,史美娜?br/> 眼前這小姑娘,臉上的稚嫩那樣清晰可見,雖然身高值得她仰望,可畢竟只有十來歲,放在別的孩子身上,完全是不諳世事溫室里的花朵一般的年紀(jì)。
案子發(fā)生的時候是八年前,那年凌俐畢竟已經(jīng)十七,還有些能保護(hù)自己的能力,而鐘卓雯,將將七歲。
兩個家庭的毀滅,在這樣狂風(fēng)暴雨卷席下的兩個女孩子,她不爭氣地長成雜草一般不起眼,而比她小十歲的鐘卓雯,卻如經(jīng)過打磨的玉石一般,不管什么樣的風(fēng)刀霜劍,也掩蓋不住她的熠熠生輝的光彩。
她不僅聰明,還很執(zhí)著,心理強(qiáng)大堅如磐石一般,就如,她的父母一般。
鐘卓雯見凌俐立在原地眼神定定的,拿手在她眼前晃了兩下:“我也不多說廢話了,既然你有律師這樣一個身份,那么,請你暫時放下自己被害人家屬的視角,從專業(yè)的角度來看法院的判決。疑罪從無、證據(jù)不確實不充分,連判決都這樣說了,你還在懷疑什么?”
不得不說,鐘卓雯很會審時度事,小小的年紀(jì),說話干凈利落地很,也往往一語中的。
就如上一次她和南之易聯(lián)合的一番推演,讓凌俐對自己深信不疑了八年的事實有了那么一絲的動搖,這次從判決書出發(fā)的一番咬文嚼字,也剛好迎合了她律師這樣角色思考問題的方式。
然而,凌俐卻知道,自己實在是幫不了她。不僅僅是因為立場的問題,更是因為,她那時候在南溪市里讀書,根本沒有親歷那一場慘案,關(guān)于案件的一切,都是周慶春周警官,在事后告訴她的。
斟酌了一番,凌俐說道:“我真的沒辦法幫上你什么忙,你找我,完全找錯了人?!?br/> 鐘卓雯卻搖著頭:“我看你態(tài)度現(xiàn)在平和了很多,能不能再讓我上樓去坐坐?我真的有許多觀點需要和你交流,哪怕你現(xiàn)在不能認(rèn)同我的看法,也請給我一個機(jī)會,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