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冬天,京城的雪來得格外晚。
當(dāng)?shù)谝粓鲅┞湎聲r,程曦正窩在溫暖如春的屋子里,吃著青岫剝出來的橙子。
王氏屋子的暖閣窗戶微微敞開一道縫隙,好讓新鮮的空氣透些進來。程曦就靠在大迎枕上,看著窗外紛紛落下的雪花。
外頭屋子里,王氏正與項善家的說著鋪子上的事。
“……喬綞的鋪子今年倒是紅火,比京中幾家利潤都好,只是佟掌柜到底年紀大了,也做不了多少年,您瞧是不是提早做些準備??!?br/> 項善家的一面將桌上成堆成摞的賬冊收起來,一面說道。
王氏有些心不在焉,聞言點點頭:
“嗯,可有合適的人?”
項善家的便提了幾個人,京中糧油鋪子的廖掌柜也在其中。
王氏不甚在意,讓項善家的自去安排。
她如今更擔(dān)心程昭迎親的隊伍會不會被大雪耽擱了行程。
屋外廊下有小丫鬟輕喚“芩姑娘”。
程曦一愣,朝外望去。
厚重的棉簾子被撩起,一個身形瘦削的女子走了進來。
程曦瞪大眼瞧著,見那女子雖說是姑娘,瞧著卻年近三十。面頰瘦削,膚色有些黃,五官倒是平和端正——自己從未見過此人。
看她一身穿戴同青岫無異,應(yīng)是一等丫鬟的份例。
芩姑娘手中拎著一個布包,規(guī)規(guī)矩矩地上前給王氏行禮,將布包呈上:
“太太,這是奴婢閑暇時給您和小姐做的針線,不是什么精細的物件,只權(quán)當(dāng)一份心意?!?br/> 項善家的接過布包打開,里頭是一對護膝、一條額帕、兩雙繡鞋。
程曦遠遠地看了眼,覺得頗為精致,并不比府上繡娘的活計要差。
王氏也看了眼包袱里的繡品,笑道:
“你的手藝自然是好的?!彼D了頓,盯著那芩姑娘的臉瞧了一會,“我瞧著你氣色不大好,可是路上太過辛勞?”
芩姑娘聞言面上立時便露出惶恐,忙道:
“奴婢身粗命陋,哪有什么辛勞之說?!?br/> 王氏聽了,便垂下眼淡淡笑道:
“行了,平日里大爺虧了你照料,既已回府,那就多將養(yǎng)幾日,不必天天來我這請安?!?br/> 程曦聞言瞪大眼,轉(zhuǎn)頭看向青岫。
青岫躲開她的目光尷尬地垂下頭剝橙子。
程曦回過頭,見那芩姑娘站在原處,訥訥動了動嘴唇,到底什么也沒說,行了禮無聲退下。
項善家的便哼了一聲,惹得王氏笑道:
“行了,你去將鋪子上的人事排一排,回頭擬個單子與我?!?br/> 項善家的往程曦方向看了一眼,到底什么也沒說,應(yīng)下離開了。
程曦一轉(zhuǎn)頭就讓念心去打聽。
念心不出半日便回來,將打聽到的原原本本的說與程曦:
“……名叫黃芩,原是太太屋里的大丫鬟,一直都沒嫁人,伺候了十幾年。大爺去徽州上任后,太太便讓她隨大爺赴任,照料大爺?shù)囊粦?yīng)起居,是個通房狐媚子?!蹦钚恼f到這,滿臉困惑地問程曦,“小姐,什么是通房狐媚子?”
程曦一口水噴了出來。
她瞪著念心,半晌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