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欽面色凝重起來。
程原恩拿起一盞茶,飲下,而后緩緩道來。
“胡宗元老家在徽州,去年年中時,他曾為家中墨硯的進(jìn)貢資格找過我,我替他辦了。年末小考時遇見,他就說起海上生意的事。說是與人合股買了幾艘船,問我要不要入一股。我以手頭沒那么多閑錢為由拒了。
今年五月,他本家的侄子搭上了鄉(xiāng)里一位秀才的娘子,二人合著逼那秀才和離,回頭被人將狀子告到了我這里。我找人說項(xiàng),賠了些銀子與那秀才,將此事了了……事后,他竟派了府上幕僚送來了一箱子物件,全是海上來的貨?!?br/> 程欽皺眉。
胡宗元這個動靜有點(diǎn)大。
按理,這種順手人情的小事,道聲謝領(lǐng)了情就是。
這番做法,到感覺像是好不容易逮到了機(jī)會。
程原恩接著道:
“他那幕僚又說起走船的事,讓我拿些小錢入一股,說是穩(wěn)賺不賠的。我拿昭哥兒的婚事作由,又推了?!?br/> 程欽冷笑:“好大的面子!”
海上走貨是看天吃飯的事,誰敢說一句穩(wěn)賺不賠?
更何況,浙江福建那一帶還有海寇為患。
??茉谀且黄胤揭呀?jīng)盤踞幾代,有時上岸搶掠,有時海上擄劫。憑什么他胡宗元的船,就能保證不被海寇所劫?
“我翻了過往的朝廷邸報(bào),從隆慶十二年彭州灣之役后,海寇元?dú)獯髠?,安穩(wěn)了許多年,雖偶爾劫持海船,卻極少上岸。但是自臨豐元年起,??苡珠_始上岸侵襲兩省百姓?!?br/> 程欽稍加回憶,沉聲道:
“臨豐元年,朝廷有人建議裁撤平王府兵衛(wèi),改派十三營衛(wèi)駐守。只是圣意未決,海寇便卷土重來,此案只得作罷?!?br/> 程原恩點(diǎn)頭。
“自那后,??苊扛粢魂囎颖銜习丁F酵踅丝艿故鞘蹌僦甙?,卻不見有何殺傷,據(jù)說是??莒`活狡猾,每每搶掠一番便逃回海里。平王這幾年以此為由屢屢上書,請朝廷撥款組建水軍、造軍艦,以出海剿寇。”
程欽皺眉:“養(yǎng)匪自重罷了?!?br/> 若說是勾結(jié)卻太嚴(yán)重了些。
程原恩面色凝重,搖搖頭,說道:
“我派了宋先生偷偷調(diào)查,卻發(fā)現(xiàn)一事?!彼⑽⒁活D,“這幾年,浙江沿海幾個府縣時常發(fā)生掠殺。匪盜卻是來無影蹤,事后便消失了。每次遭劫,都有傷亡許多,最嚴(yán)重的一回,是一個漁村幾乎全部慘遭屠殺!”
砰!
程欽一掌拍在案幾上,怒目低喝:
“朝中從未聽聞!”
程原恩望著程欽沒有說話。
程欽瞬間明白了。
胡宗元將這些事壓了下來。
被平王趕下海的海寇,在浙江上岸了!
平王要繼續(xù)鎮(zhèn)守福建,就要養(yǎng)匪。但若剿匪無功,也無法繼續(xù)待在福建,故而平王與海寇作戰(zhàn),十役九勝。
??茉诟=〒尣坏綎|西,就得換個地方搶。
作為浙江巡撫的胡宗元,為何年年遭遇??軈s又死死隱瞞不報(bào)?他怎么就敢放放心心的買船走貨?誰給他們牽的線?
胡宗元不報(bào),那些遭難的府縣也不報(bào)?
只怕那入股的船只,有一大半是兩府官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