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別塔很快收到了東北部前線傳來的戰(zhàn)報。
兩座小型工業(yè)移動城市加入了南方戰(zhàn)線,更詳細的戰(zhàn)報在一天后由前線傳到了巴別塔總部。
特蕾西婭看到由蘇恩揚和霍格聯(lián)名提交的戰(zhàn)報后,驚訝的看著站在身后的陳默。
陳默其實也很懵逼,因為他也沒有想到明明是博士說好的,只是在給予物資的同時宣揚特蕾西婭的仁慈和特雷西斯形成對比已拉攏人心,但他們卻僅僅憑借幾個人就搞回來了兩座工業(yè)城市。
老實說,在陳默原本的計劃中,應該是在格萊和克里巴爾這三座城市的不滿積蓄后,在聯(lián)絡軍隊曾著這個機會里應外合奪取這些城市,但他們就這樣搞了回來,聯(lián)合了一大批工人,搞出了一場卡茲戴爾版本的小型工人運動。
“這是不是就是陳默先生你說的工人的力量,我沒想到陳默先生你的理論居然能取得這么大的效果?!?br/> 很大嗎,其實也不是很大,畢竟不過是一座小型工業(yè)城市,但無法否認的,這卻是卡茲戴爾的薩卡茲人第一次自發(fā)的逐漸起來反抗的運動。
陳默很想笑而不語故作神秘,因為他也沒想到會變成這樣。
“老實說,殿下,我也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标惸f:“不過他們的力量可遠遠不止如此,長久以來,很多人都下意識忽略了這部分力量,因為沒有人想過這群工廠里的人會因為生活的壓迫而有拿起武器的那天,但相信我,殿下,這股力量的潛力和可怕不止如此?!?br/> 誰又能想到備受壓迫的農奴和工人會拿起武器反抗自己的命運呢,畢竟在大貴族和領主的眼中,他們不過是一群該死而還沒時的廉價商品。
資本說給與人的利益,往往恰好都維持在一個合理的平衡點上,既不會讓他們餓死,自然也不會有多余。
“所以陳默先生是想告訴我什么呢,在看到這份報告之前,我一直在想,薩卡茲應該走向那個方向,但現(xiàn)在這份報告給了我一些啟發(fā)?!碧乩傥鲖I緩緩放下那份報告:“薩卡茲的人民該有他們自己的意志,由他們自己的意志來選擇他們的未來,但說起這個,卻太過遙遠?!?br/> “咳……”陳默輕咳了一聲,特蕾西婭的身上似乎一種籠罩著一種悲傷,但現(xiàn)在這股悲傷似乎變淡了些許。
也許她也沒有真的相信陳默所說的那些理論,然而現(xiàn)在卻出現(xiàn)了一些證實。
“遙遠是因為從來沒有人想過要去嘗試,貴族和領主們當然不會這么做,因為他們的階級天然和人民對立,他們不會愿意犧牲自己的利益來成就人民,他們壟斷了人們的學識,進取,給予人民少部分的利益,以期許人民能夠接受他們的壓迫和剝削。”陳默說。
“但這是不可能的,殿下,每一歷史時代主要的經(jīng)濟生產(chǎn)方式和交換方式以及必然產(chǎn)生的社會結構,是該時代政治和精神的歷史所賴以確立的基礎,并且只有從這一基礎出發(fā),這一歷史才能得到說明,但在這個時代,封建主和資本家的互相取代以及刻意建立在感染者和普通人之間的巨大矛盾,掩蓋了社會發(fā)展的主要矛盾,但這個矛盾遲早會爆發(fā),因為人類社會的歷史都是階級之間的斗爭,即剝削階級以被剝削階級之間,統(tǒng)治階級以及被壓迫階級之間的斗爭歷史,這一斗爭歷史包括一系列的發(fā)展,而在這片大地,已經(jīng)成為了感染者,被壓迫者,被剝削者與封建統(tǒng)治階級和資本階級的斗爭?!?br/> 陳默緩緩說,特蕾西婭認真的點了點頭,讓陳默的樣子看起來像是一名老師。
“然后……”
這一場景讓陳默想起了過去似乎在某個地方他也曾對相同的人說過類似卻不同的話。
“在過去,感染者承擔了被壓迫者,被剝削者這一主要身份,人們也在部分上成為了壓迫感染者的一部分,但資本的發(fā)展是貪婪的,而沒有了穩(wěn)定的外部壓力后,統(tǒng)治階級的腐朽速度也足以令人側目,到了如今,資本和統(tǒng)治階級的相互貫穿已經(jīng)不僅僅容納于一個感染者集團所能讓他們滿足。”陳默輕輕呼了口氣,停頓了一下:“事實上就是如此,因為移動城市制約了人民反抗的訴求,它像是一個巨大的牢籠,鎖住了大部分敢于抗爭的意志,得意讓這個腐爛的社會結構延續(xù),但它不可能一直延續(xù)下去,矛盾的爆發(fā)也不可能永遠被掩埋,如果不使整個社會一勞永逸的擺脫一切剝削,壓迫以及階級差別的階級斗爭,就不能使自己和社會從進行剝削和統(tǒng)治的奴役下得到解放。”
“所以卡茲戴爾發(fā)生的問題,不僅僅是卡茲戴爾自己的問題?!?br/> 特蕾西婭微微張著嘴,她驚訝的目光已經(jīng)發(fā)生了變化,那是一種難以置信的驚訝和巨大的喜悅所帶來的震撼。
“這些……都是陳默先生您自己想到的?!彼踔翛]能注意到自己的稱呼都發(fā)生了變化。“統(tǒng)治階級,資本階級,工人階級,封建階級……”
如果說陳默的這些話語為特蕾西婭帶來了什么的話,那無疑是黑暗中的一盞明燈,但她卻一直沒有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所追求的會離得這么近。
陳默愣了愣。
“您就當是我想到的吧。”陳默說:“我在卡茲戴爾看到了很多以前沒有設想過的事物,我也和博士有過一些交談,他的話語給了我很多啟發(fā),也許,殿下其實我腦海中的那些東西并不全都符合這個社會結構的發(fā)展,但某些東西無論在何時何地都不會發(fā)生變化,因為無論朝代如何更迭,只要是人在治理就一定會有腐敗和各種問題,誰都不能避免這些問題的發(fā)生,因此在它們爆發(fā)的同時,人們所要做的只是盡可能尋找解決和緩和社會矛盾的方法,無論是何種理論,總會有它誕生的前提?!?br/> 特蕾西婭冷靜下來,她望著站在自己身旁的陳默,這個十七歲的男孩,他所說出的理論甚至比得上大部分人一直追求卻求而不得的東西。
因為他身后站著一個時代,他站在無數(shù)巨人的肩膀上,用他們的理論來磨練自身的經(jīng)歷。
“那么,陳默先生……”特蕾西婭鄭重的將手放在身前,她望著陳默帶上了尊敬和請教:“在您看來,這個問題該如何解決?”
老實說眼前特蕾西婭態(tài)度的轉變是陳默沒有想到的,即使是在和特蕾西婭談起那些過去的歷史上,她也沒有這么鄭重。
“殿下不怕我是個空想社會主義者?!?br/> “社會主義,這就是陳默先生您的理論嗎?”特蕾西婭很明顯沒有抓住重點:“空想,如果是之前,我可能難免會有這種想法,但現(xiàn)在看來,我才是一個空想主義者,我如今多少有些明白你為什么不贊同我的理論了,其實有些時候在我自己看來,我的那些想法也有些不切實際?!?br/> “在陳默先生看來,我是屬于那個階級,統(tǒng)治階級還是封建階級?”
“那取決于殿下您能為薩卡茲做出多大的犧牲。”陳默說。
“就像陳默先生說的,貴族和領主們不會拿出自己的利益來分給人民,所以這個問題始終得不到解決的辦法?!?br/> “因此我有一個不太成熟的構想?!标惸f,“這個構想可能為薩卡茲帶來改變,也可能讓薩卡茲走向一條我從沒設想過的道路?!?br/> “這個構想,不是建立在我的那些想法之上的,對嗎?”
“對?!?br/> “……請說吧,陳默先生。”
“我不是您的顧問,殿下?!?br/> “但我們卻是朋友,不是么?”特蕾西婭露出微笑。
午后溫和的陽下,積雪的窗臺外,特蕾西婭正襟危坐像是一個認真的學生,這多少讓陳默有些不太適應。
特蕾西婭有多大呢,大抵能在陳默現(xiàn)在的年齡后再加上一個零。
其實很多被歷史記載的大事件并沒有歷史所描繪的那般莊重和嚴肅,他大部分都不過是在閑談或者爭吵中得出的結果。
“您的那些理想要實現(xiàn)起來無比困難,甚至根本不可能有實現(xiàn)的一天,但您卻可以換一種方式,殿下?!标惸f:“在卡茲戴爾,這片土地上無數(shù)人聽著您的故事長大,您長久以來在人民和領主的心中已經(jīng)營造出了一種固有的光鮮形象,所以薩卡茲人尊敬您,愿意信任您,這是您最大的優(yōu)勢。”
“這片大地不可能沒有紛爭,甚至是一個小小的家庭都會因為各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引發(fā)矛盾,因為我們都是人,所以永遠無法避免這些,但也因為是人,所以在心存惡念的同時也會有著良善,人的觀念被傾覆說難也難,說易也易,這取決于人們自身的態(tài)度和社會環(huán)境的變化?!标惸f:“殿下,假設有這么一個地方,它并不歧視感染者,它允許感染者在它的國土生存,它愿意給感染者和普通人尊敬和權利,那么十年,二十年后,它的一切就會變成大部分人們固有的印象,仿佛它生來如此,仿佛這就是它的歷史,比如哥倫比亞崇尚的自由,也比如拉特蘭的銃器?!?br/> “所以,想要實現(xiàn)您的理想,您需要的不是人們心底的良善和理解,而是一片能讓心存良善并試圖改變這片大地的人,為他們創(chuàng)造一片棲身之所,無論是感染者,還是普通人,無論是薩卡茲還是拉特蘭?!标惸f:“這可能會花費十年,數(shù)十年,但您將收獲的不止是一個巴別塔,您將收獲的是這片大地上無數(shù)敢于抗爭的人的支持,是薩卡茲對你的崇敬與跟隨,是一片火焰,足以融化冰冷的寒霜和堅冰。”
“而您現(xiàn)在已經(jīng)擁有了這些東西,薩卡茲的追隨,良好的信譽,以及巴別塔和南方領主們的支持,您有把握去支撐一場為了卡茲戴爾重回統(tǒng)一的戰(zhàn)爭。”陳默看著特蕾西婭,沒有等她回答:“戰(zhàn)爭從來不是目的,殿下,但戰(zhàn)爭卻是實現(xiàn)目的必不可少的道路,我不是在要求你追求暴力,而是我認為,殿下,只有暴力才能將人們從根深蒂固的觀念中解救出來,只有暴力,才能維持您的統(tǒng)治帶來和平的話,我不會逃避它,您也不該逃避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