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是一道舊痕,是一種回憶,又被僥幸存活下來的人所銘記。
人創(chuàng)造了不該存在的歷史,歷史也創(chuàng)造了不該存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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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茲戴爾荒野營地的黎明還未到來,黑色的天空中有幾顆亮眼的星辰,不見月光,空氣中夾雜著雨后的潮濕與泥濘。
一滴雨水從帳篷上低落泥土。
特蕾西婭仰頭看到了從陰影中走出來的白發(fā)猞猁。
“啊,你來了,凱爾希?!奔t色的眸子落在從陰影中現(xiàn)身的凱爾希身上,卻不見又多少驚訝。
“您知道我會來?!?br/> “我只是去見一見陳默先生,他說的那些話,老實說讓我有些在意?!?br/> “我聽到了?!?br/> “你怎么看?”
凱爾希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思考,幾秒后才給出回答。
“我認(rèn)為他說的沒有錯,特蕾西婭,或許你應(yīng)該將自己的重心放在卡茲戴爾上,我們都知道,巴別塔的事業(yè)維系在你一個人的身上,如果你失敗了,我們就會失去團(tuán)結(jié)薩卡茲的力量,很多人都不可能接受這個結(jié)果,巴別塔可能會因此分崩離析?!?br/> “你知道我想聽得不是這個,凱爾希?!碧乩傥鲖I輕輕搖頭:“我是說,他說的那些思想,你怎么看?”
“我沒辦法評價,特蕾西婭,我不是你,我不是領(lǐng)袖,我也無法預(yù)見未來?!眲P爾希淡淡的回答:“那是你需要考慮的事情,但現(xiàn)在談?wù)撨@些還太遙遠(yuǎn),一種觀念的發(fā)展需要合適的土壤,我不知道他的那些想法從何而來,但他的那些想法無疑很危險,極其危險?!?br/> “很危險嗎?!碧乩傥鲖I喃喃出聲:“我也有這種感覺,凱爾希,很危險,這片大地上沒有幾個國家敢于用這種推到和囚禁君王的方式為人民奪得自由,無論它出于何種目的,但我的直覺告訴我,他說的是對的,還記得哥倫比亞剛剛獨立的時候,你告訴我那是一場機(jī)遇,也可能是卡茲戴爾的下一場劫難,事實證明,哥倫比亞的確走上了一條和其他國家與眾不同的道路?!?br/> “這種道路不一定適合卡茲戴爾,特蕾西婭,卡茲戴爾不可能成為下一個哥倫比亞,這你應(yīng)該很清楚,而哥倫比亞成立后,他們的武器出口,代理人戰(zhàn)爭和訂單貿(mào)易正在逐漸掏空卡茲戴爾?!?br/> “那我們……”特蕾西婭期望的說。
她的話沒能說完。
“不能?!眲P爾希輕輕搖頭:“你比我清楚,特蕾西婭,卡茲戴爾不可能復(fù)制他話語里的那些國家重復(fù)的歷史,他甚至沒有提及過感染者,而感染者或者說礦石病才是卡茲戴爾現(xiàn)行遭遇的主要原因之一,就像你說的這不只是薩卡茲的問題?!?br/> “礦石病,以及礦石病帶來的可怖成見?!眲P爾希的話語很輕:“有一點我和他保持一致,特蕾西婭,礦石病絕不是不治之癥,但礦石病所帶來的問題絕非是感染者,而是一種成見,一種固定的觀念,想要破除這種觀念很難,因為這片大地的穩(wěn)定構(gòu)建在由它所誕生的矛盾上,有無數(shù)的人會阻止你這么做,他們都會成為你的敵人,你需要盟友,需要土壤……你還需要足夠的時間?!?br/> 凱爾希仿佛想要提醒特蕾西婭,你的使命還沒有結(jié)束,你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你不能就這樣倒下和放棄。
她的視線放在特蕾西婭的腰間,那可怖而嚴(yán)重的感染特征就像是陰暗的毒牙般無時無刻侵蝕著特蕾西婭的生命。
你還能堅持多久。
“我會找到辦法的?!眲P爾希仿佛在自言自語。
“不用強迫自己,凱爾希,我相信你,我會等。”特蕾西婭緩緩說,她總是這樣溫柔的不希望讓人為她擔(dān)心,哪怕她心里其實并不這么認(rèn)為。
“我已經(jīng)看到了希望,凱爾希,也許陳默先生真的看見過未來也說不定?!?br/> 她的這些話好像是虛假的謊言,可凱爾希卻沒能直接拆穿,絕癥無法治愈,特蕾西婭已經(jīng)接受了她的命運。
但凱爾希不能,就像她說的,他也不能讓巴別塔分崩離析,更不能看著特蕾西婭死去而無動于衷。
“那也有可能是他的妄想?!?br/> “不,凱爾希?!碧乩傥鲖I罕見的反駁:“你應(yīng)該親自去聽他說那些,他的表情和話語中的堅定告訴我,那不是一個謊言那像是他真正親眼見過的未來,可惜的是我沒有問起過他未來該是什么模樣?!?br/> 凱爾希沒有回答。
她不想再聽這樣讓人覺得刺耳的謊言。
過了一會她才說:“我記得我提醒過您,不要和他接觸,他的身份很可疑,我甚至能夠懷疑他不是一名單純的黑鋼雇員,他隱藏了太多的東西,就像他告訴你的一樣,但他才16歲,他不該有這么多超常的構(gòu)想和遠(yuǎn)見。”
“興許他會是你的同類呢?”特蕾西婭露出微笑。
“不要開這種玩笑,特蕾西婭?!眲P爾希冷漠的別過頭。
“抱歉……”特蕾西婭輕聲道歉:“但我認(rèn)為,你真的可以好好和陳默先生談一談?!?br/> “我會考慮的?!眲P爾希的視線重新落在特蕾西婭身上:“不過在此之前,我要先重新審核您身邊的護(hù)衛(wèi)和侍從,而你,特蕾西婭,沒有下次了?!?br/> 凱爾希的話語中帶著告誡和些許的警告。
特蕾西婭微微吐了吐舌尖,看起來好像不敢反駁。
特蕾西婭孩子氣的舉止令凱爾希輕輕嘆了口氣,既無奈又好笑。
“也許有一天你可能會因為今天的這些話語而產(chǎn)生后悔的,特蕾西婭。”凱爾希輕聲說。
特蕾西婭卻仿佛習(xí)慣了凱爾希這種過度的憂心。
那時候的特蕾西婭還堅信著未來,她還堅信著有朝一日能和凱爾希一起見證那個未來,可從什么時候起呢,從她感覺自己的身體越來越虛弱的時候起,這份未來就被她藏進(jìn)了心底。
特蕾西婭比誰都清楚她的死對巴別塔意味著什么,也很清楚目前的巴別塔因什么而凝聚。
只是,孤獨是沒有沒有解藥的,流浪沒有結(jié)束,絕癥也無法被治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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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上午,凱爾希找到了陳默。
這是自上次陳默說決定留下來后,凱爾希時隔近一個月和陳默在再次單獨見面,可氣氛卻無比壓抑和沉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