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周將心存幻想的哈日嘎那拉出了人群,他不想這樣一個好好的漢子,就葬送在了一位五大三粗的婆娘身上。
“前面的那家牲口鋪子,你幫我去牽五只羊來,剛才那個蠻子死活不要錢,就要五只羊,氣死我了?!?br/> 哈日嘎那抬頭看向那鋪子,說是鋪子,其實就是一個羊圈,看著牲口的,是大貴族門下的一些小貴族。
北蠻不同于北周,他們第一崇尚武力,你越厲害,越受人尊敬,第二,他們等級制度森嚴,大貴族和小貴族之間只有小貴族給大貴族送牛羊的習俗,從而得到大貴族的庇護。而小貴族則剝削那些破了產,沒有牛羊牲畜的牧民,為他們勞作。
這樣的模式其實很不牢靠,比如說小貴族們資產并不多,又受大貴族的盤剝,隨時都有可能淪為最底層的破產牧民,從而被別的貴族役使,最終受益的只有大貴族。
最大的不同處還是他們貴族的模式,他們崇尚的是親親族群,也就是說大貴族之間絕大多數是親戚,而北蠻五大貴族據說有兩族的王后是同一個人!非常不可思議。
北蠻最受歡迎的職業(yè)并不是勇士,而是獸醫(yī)!這里經常會有一些中原來的赤腳郎中,到北蠻這里冒充獸醫(yī),做起了黑心的買賣,一邊空手套白狼,從北蠻人手中騙取牛羊,一邊將這些牛羊變現,再去別的地方繼續(xù)行騙。
對這樣的人,北周是樂見其成的,北蠻人卻被騙的很痛苦,他們無從分辨這些獸醫(yī)是不是騙子,因此現在的北蠻,獸醫(yī)雖然受歡迎,但待遇絕對比不得以前。
哈日嘎那認出了牲口鋪子的那人,上去和他攀談了幾句,花了極低的價格便從他那里牽走了五只羊。
梁周重新回到那賣熊皮的攤位前,只聽那蠻子數了五次一,點了點頭,道:“可以了,這個熊皮是你的了?!?br/> 梁周摸了摸到手的熊皮,問道:“這么好的新鮮皮子,你為什么賣的這么便宜?”
那蠻子臉色又紅了,道:“這是我認得的最大數字,再多我就不認得了?!?br/> 果然是個不識數的!
梁周嘆道:“在這個榷場我再混幾天,沒準能撿到許多大便宜!可惜了?!?br/> 哈日嘎那問道:“可惜什么?”
梁周轉身道:“我們的時間很緊張,必須在年前趕回長安,也就是說,我們每在這里多耽擱一天,就會晚回長安一天,第一次替主上辦差,我必須要漂亮的完成才行。時間不等人啊?!?br/> 梁周沒有在榷場多做停留,帶著車隊一路向北,在羅布泊的臨時行軍牙帳落了腳。
梁周讓哈日嘎那安排車隊在下風口的偏僻處駐扎,他則先一步去了客棧。
進了客棧,梁周抖了抖身上的沙子,拍了拍客棧的柜臺,道:“先倒碗水潤潤喉?!?br/> “好嘞?!?br/> 客棧的掌柜是位地道的北周男子,他之所以深入北蠻,則是看中了這里獨特的商機,日子雖說苦了些,但走到這里的客商都會選擇在他的店里住下,甚至一住半月的也有,他的買賣在這大漠里也算是蝎子拉屎獨一份兒了。
梁周一連喝了兩碗水,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道:“聽口音,你是關內人吧?怎么跑到這里做起買賣來了?”
掌柜笑呵呵的道:“不瞞您說,小老兒也不想在這里受苦,可這小老兒相中的去處,別人也看中了,別人看不中的地方,才能輪得到咱去挑,誰叫咱實力不濟,又沒得實在親戚幫忖,只能自謀生路嘍。”
梁周一樂,道:“這里也還行,就是苦了些,若攢夠了銀錢還是回鄉(xiāng)吧,看你一把年紀了,別把這一身骨頭喂了沙子。”
掌柜笑笑道:“早就有這打算,可兒子兒媳舍不得這里,不得不在這再將就些時日?!?br/> 梁周問道:“那你兒子兒媳呢?”
掌柜道:“兒子才充了個伍長,就在胭脂山那戍邊,兒媳回了娘家,她哪里能受的這苦?”
梁周點頭,各人有各人的緣法,梁周不是爛好人,他不可能什么事兒都管,這種一個愿打一個愿挨的事兒,誰說的清呢?
住個店而已,就當閑聊天了。
掌柜安排了兩間上房給梁周和哈日嘎那,至于他們帶來的人,就沒這么好的待遇了,有通鋪住都是好的,晚上不被沙子埋了,扒拉扒拉就得起身接著做活。
梁周剛剛進了屋子,衣服還沒來得及脫,就聽見外面吵吵鬧鬧的,他趕緊將腰帶系好,拉開門向外面看去。
一樓幾個北蠻子正圍著兩個人喝罵。
隔壁的哈日嘎那已經走到了樓下,不知和他們說了什么,又轉身走上樓來。
梁周見他上來,問道:“他們做什么的,這般攪擾?”
哈日嘎那道:“是兩個中原人,殺了他們的牲口,那些人不干了,正和他們理論呢?!?br/> 梁周道:“殺了人家的牲口賠了就是了。”
梁周扶著扶手向下喊道:“歪歪歪!吵什么吵?擾民了知道嗎?殺了人家牲口的賠人家錢,再吵出去,這里是你家啊,這么大聲吵,有沒有公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