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場生日宴中,張靜嵐與井若心母女倆是當之無愧的主角。
尤其是井若心,此時她拖著自己的一襲長裙,手中拿著雞尾酒杯,對每一個與自己寒暄的人露出溫柔大方的笑容,非常優(yōu)雅美麗。
井家好些個親戚緊緊盯著她,眼中有數(shù)不盡的艷羨。
“當初井家老爺子倒了,這對母女又是沒本事的,唯一能當家的那個井家大小姐又不知所蹤,我還以為他們家就要垮了?!?br/>
“那時候張靜嵐來找我借錢周轉(zhuǎn),我壓根沒理她,甚至還冷嘲熱諷了幾句,現(xiàn)在想起來是真后悔。就算當年井老爺子還沒有病倒,井家也只是小富之家而已,如今有了白家做靠山,那才真是一個風生水起?!?br/>
那時井家不容易,老爺子一倒下,家中的三個女人手足無措。
由奢入儉難,張靜嵐與井若心從來都是養(yǎng)尊處優(yōu),怎么能扛得起生活重擔?
然而,正當人人以為那會是井家母女最難熬的一段歲月時,井若心居然傍上白家。
誰都想不到,素來以乖乖女形象示人的井若心,居然悄悄給白景軒生個兩個孩子!
這期間有人笑著等她的笑話,有人酸她飛上枝頭,可沒想到,現(xiàn)實是井若心狠狠打了他們的臉。
“今天是我的生日,我來說兩句?!睆堨o嵐笑著,走上臺。
她就像個十足的貴婦,保養(yǎng)得當?shù)哪樕鲜菨M足的表情,下巴微微一揚,眼神中滿是優(yōu)越感。
“感謝大家的到來,也感謝我女兒的未婚夫可以在百忙之中抽空來這一趟,我很開心。憶往昔,當年我差點就要站不起來了,多虧有一個好女兒,也多虧景軒的幫忙,才讓我們集團一直運作下去。雖說我并沒有操心集團的事,但若心爸爸的股份還在,那是他一手創(chuàng)辦的企業(yè),我們絕對不能允許他的事業(yè)毀于一旦。”
張靜嵐發(fā)表長篇大論,侃侃而談,眼中有光芒。
井家老爺子手中的股份不少,光是分紅,就足夠讓如今的她過上富足的日子。
“下面請我的女兒和景軒上來說幾句話。”張靜嵐比了個手勢,請他們倆上臺。
井若心微笑著,討好一般看向白景軒。
她的神色有點卑微,無聲地懇求他一定要給自己一個面子。
白景軒不動聲色地睨了她一眼,很干脆,站起來往臺上走。
井若心欣喜不已,就像是一個小嬌妻一般跟上。
看著白景軒與井若心站在臺上,不由有人問:“若心,你們倆是不是好事近了?”
這話正中張靜嵐下懷,她笑道:“這兩個年輕人磨磨蹭蹭這么長時間,早就該結(jié)婚了。我總說,讓他們別想著非要自由,完整家庭所帶來的溫暖也是很珍貴的。畢竟像他們這樣的家庭,就算結(jié)婚了,也不會為柴米油鹽所苦。”
自由……
這兩個字,讓白景軒的眸光微微一動。
他想起那個自由的女孩。
“要是結(jié)婚那天,若心的爸爸已經(jīng)康復(fù)就好了,他最疼愛女兒,真希望他能看見這一幕?!?br/>
井若心聽著,心中恍然。
父親確實疼愛女兒,只是他疼愛的女兒,是姐姐。
因為與姐姐相比,她這么平庸,沒有萬丈光芒。
可現(xiàn)在的她不一樣了。
如果父親能蘇醒過來,得知她竟攀上白家的親事,一定會為她感到驕傲!
井若心的心情無比激蕩,她不由看向白景軒。
他眼神似笑非笑,帶著玩味。
她的臉頰不自覺紅了,他是不是默認了?
他淡淡道:“我聽說你還有一個姐姐,如果她也在,就好了?!?br/>
聞言,井若心的瞳孔一下子就放大了。
張靜嵐也愣住了,隨即立馬說:“景軒,你怎么知道?”
反正不管是什么家庭,都配不上白家,因此當時白家并沒有仔細調(diào)查過井家。
只知道井父住院,別的她們沒提過,也沒人追問。
張靜嵐沒想到白景軒竟然知道姐姐的存在,難道是因為井若清的失憶是假的,又或者她想起什么了?
母女倆的表情變化很精彩,紛紛落入白景軒的眼中。
他眸光深深:“剛才聽臺下人說起的?!?br/>
只一瞬間,井若心松了一口氣。
她紅著眼眶說道:“是啊,要是姐姐也能參加我們的婚禮就好了?!?br/> “你們姐妹的感情很好?!卑拙败幷f。
井若心點點頭:“我們從小一起長大,雖同父異母,但是關(guān)系特別好。”
白景軒的唇角繃緊,他淡淡地看著她,眼中多了幾分了然。
一直以來,井若心都裝得很好。
他甚至以為她真的這么純潔善良。
原來她心中也有算計。
而這樣的算計,與姜寧有關(guān)。
張靜嵐不想提井若清,就忙說:“景軒,那天我聽白老太太說想要盡快讓你們結(jié)婚,不如在這個大喜的日子,直接向大家宣布這個好消息吧?”
臺下人屏住呼吸,所有人都看向白景軒。
井若心原本因姐姐而忐忑的心跳并沒有變得平穩(wěn),反而跳得更快了。
從地獄又回到天堂的感覺。
她紅著臉,羞澀地看著白景軒。
那是最深的愛意,誰都不能忽視。
她一直在裝,裝得不像是自己,可唯獨面對白景軒的時候,她所有的溫柔害羞與期待,都是真的。
“景軒,可以向大家宣布嗎?”井若心輕輕柔柔地說。
臺下人開始議論。
“當年的井家大女兒這么優(yōu)秀,現(xiàn)在卻一點音訊都沒有,倒是二女兒風光了?!?br/>
“也不知道那個離家出走的井家大小姐現(xiàn)在后悔了沒有,當初她不愿意接手這爛攤子,說走就走,杳無音訊,現(xiàn)在要是知道自己的妹夫是這樣的大人物,恐怕要悔得腸子都青了!”
“井家大小姐是失蹤,不是離家出走!“
“一個大活人,說丟就丟了,說出去你信嗎?”
大家回憶起當年井若清人間蒸發(fā)的事。
那時在派出所的井若心哭得梨花帶雨,說是姐姐不見了,本覺得是家丑,不愿外揚,因此時隔半年才去報案。
警方查不到線索,只當是失蹤人口備案。
一眨眼,就是五年。
“真是風水輪流轉(zhuǎn)?!?br/> “估計這一回,白先生真要娶若心了。”
一道道目光追隨注視著臺上的三個人。
張靜嵐挺直了脊背,眼中的傲氣快要滿溢。
井若心的耳根子紅紅的,像是一只羞答答的怯懦小兔子:“景軒……”
而白景軒,他只是接過張靜嵐手中的話筒,語氣戲謔:“我以為這是一場生日宴,沒想到是鴻門宴?!?br/> 井若心唇角的羞澀還沒來得及收起,仰起頭時,是滿目的錯愕。
張靜嵐僵住了,聽著臺下嘩然的聲音,她尷尬道:“景軒……我不是這個意思?!?br/>
“怎么伯母以為逼婚有用?”白景軒淡聲問道。
議論聲響起,原來白景軒壓根就沒打算娶井若心!
如果她們母女能有眼力見一些,就不會把自己鬧得這么難堪。
對方可是白景軒,會讓她們牽著鼻子走嗎?
是她們非要讓自己下不了臺面。
而就在井若心面色慘白之時,臺下一陣驚呼。
“我是不是看錯了?”
“那個人是誰?”
宴會廳的門,不知道在什么時候被推開了。
一左一右,站著兩個粉雕玉琢的小人兒。
小女孩穿著蓬蓬的公主裙,頭發(fā)盤得高高的,露出白皙的脖子,就像是一個知書達理的小淑女,可眼中靈動俏皮的神采卻無法掩飾。
而小男孩,他的長相精致俊美,毛茸茸的頭發(fā)被發(fā)蠟?zāi)z起來,露出銳利的五官,小臉蛋卻又帶著嬰兒肥,既軟萌,又莫名有著超乎年齡的帥氣。
但更讓他們感到震驚的,是站在孩子們身后的女人。
那女人一襲黑色的晚禮服,比在場的任何一件禮服都要精致。
禮服剪裁獨到,掐出柔軟纖細的腰身,很有韻味,又足夠高貴。
視線慢慢往上移,又落到她的臉上。
挑不出任何瑕疵的容貌,神情帶著一絲惶恐怔愣,隨即又對兩個孩子露出笑容,仿佛在抱怨他們沒輕沒重。
那骨子里透出來的氣質(zhì),是誰都學不去的。
這樣的從容,他們只在井家大小姐的身上見過。
“米米,你一個人進去就好啦,拿了東西就走,我在外面等你?!苯獙幷f。
米米忙擺手:“不行,這里好多人,你就不怕米米和禾禾丟了嗎?”
姜寧笑了:“你爸爸都在這兒呢,怎么可能丟?”
話音落下,她在人群中尋找白景軒的身影。
隨即一眼鎖定站在臺上的他。
他站得挺拔如松,氣勢能讓周遭的空氣都變得稀薄,仿佛永遠都是焦點。
宴會廳里,隔著遙遠的距離,他們對視。
白景軒望著她,眼神欲言又止。
她看起來有點錯愕,眼神如小鹿般純良而又溫暖。
很迷人。
在與白景軒對視的那一瞬間,姜寧有些怔愣。
但很快,她就回過神,揉了揉米米的小腦袋,“姜老師不跟你胡鬧了。這么多人,我都不好意思了?!?br/>
說完,她轉(zhuǎn)身就要走。
可不想,就在這時,有人一把拉住她的手腕。
“若清,你這幾年去哪里了?”
“你是特地來給你阿姨慶祝生日的嗎?”
“若清姐姐,整整五年了,你音訊全無,我都擔心死了!”
一道道聲音充斥著耳畔,姜寧怔了怔。
她一臉茫然地轉(zhuǎn)過臉,看著那些向自己迎來的人。
面孔陌生。
說的話,也聽不懂。
可她覺得這好像對自己很重要。
臺上的張靜嵐與井若心呆若木雞。
無盡的恐懼使得她們以最快的速度沖下臺。
井若心曾設(shè)想過失憶后的姐姐或許會遇見過去的親朋好友,可她從未考慮過一切會在這一刻發(fā)生。
在她最懊惱,最狼狽的時刻。
井若心的腦子嗡嗡響,她無數(shù)次后悔沒有讓母親找人對井若清下手。
理智戰(zhàn)勝了她的手足無措。
井若心強撐著,走到姜寧面前,對大家說:“我姐姐現(xiàn)在叫姜寧,她失去了記憶,在白家任兩個孩子的攀巖老師。”
姜寧震驚地看著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又問道:“我是你姐姐?”
井若心眼眶濕潤:“我早就認出你了,姐姐,一想到你不記得我了,我的心里好難過?!?br/>
井若心一下子就擁住姜寧。
這個懷抱太陌生了,姜寧的表情變得僵硬狐疑。
她這趟回來,就是為了找到自己的身份。
可一切來得突然,讓她來不及思考。
姜寧的身體緊緊繃著。
這時,張靜嵐也走過來了。
她也攤開手臂,露出艱難偽裝后的笑容,想要抱住姜寧,三個人一同上演其樂融融久別重逢的劇本。
可誰知道,米米突然奇怪地問:“失去記憶是什么?哦!原來那天媽媽偷偷去姜老師房間里找東西,就是找失去的記憶呀!可是媽媽為什么要鬼鬼祟祟的呢?你說做人要堂堂正正的呀。”
白子禾也是個問題寶寶,他認真梳理其中的關(guān)系:“媽媽認識姜老師,姜老師是媽媽的姐姐……那媽媽為什么要把姜老師趕走?”
大家聽不明白了。
米米熱情地解釋:“那天我弟弟差點從攀巖墻上掉下來,是姜老師幫忙救他的哦,可是媽媽卻不由分說,一定要趕走姜老師!”
孩子們這一說,大家的眼神就變得微妙起來。
明明是對姐姐恨得牙癢癢,卻要裝成姐妹情深的樣子,這畫面多諷刺。
井若心慌張解釋,聲音都發(fā)虛:“我不是的,禾禾別瞎說!你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所以才誤會了我?!?br/> 米米好奇地問:“那其二是什么?。俊?br/>
白子禾看看井若心,又看看姜老師。
他雖比米米幼稚,但這并不代表他是非不分。
隱隱約約之間,他覺得有什么不對勁的。
“既然明知道我是你姐姐,為什么還要針對我?”姜寧過了好久,才找到自己的聲音。
這兩姐妹,一個人穿著甜美的淺粉色禮服,另一個則是一身耀眼的黑。
一個妝容精致考究,另一個卻只是化了日常淡妝,烏黑的長發(fā)隨意盤起,露出修長的頸項。
不用說,妹妹早就被姐姐比下去了。
和以前一樣。
不單單是外表,就連她的氣勢,都被壓下去。
“我沒有——我只是一時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面對你?!本粜倪o手心,楚楚可憐地搖頭,一個勁為自己辯解。
只是米米可不吃這一套。
她雙手叉腰,大聲對井若心說:“不要再強詞奪理了!”
“米米!”井若心急紅了眼,往前一步,猛一伸手就要把孩子扯過來。
可不想白子禾眼疾手快,一把推開她:“不準打白米米!”
井若心穿的鞋跟高,被白子禾一推,頓時重心不穩(wěn),整個人往后傾倒。
誰都不敢扶她,她摔到地上,長裙被自己的高跟鞋跟撕扯來開。
太狼狽了。
所有人都笑話她,大家沒想到,她看起來這么風光,其實在家中毫無地位可言。
兩個孩子根本不親近她。
而且今天本來是她的好日子,她卻丟盡了顏面。
議論聲太刺耳了,并且就算堵住自己的耳朵,那些或諷刺或同情的眼神也不會消失。
井若心紅著眼眶,看向白景軒。
白景軒冷聲質(zhì)問:“誰準你動手的?”
井若心面色煞白。
她看出他眼底的怒氣。
剛才她只是想要蒙住米米的嘴而已,她怎么敢打她?
可現(xiàn)在,白景軒根本不信她。
井若心紅著眼,她委屈不已:“我沒有動手,米米已經(jīng)五歲了,我什么時候?qū)λ齽舆^手?”
而這時有人嘀咕:“嘖嘖——本來以為是要結(jié)婚的,卻因為一個失蹤這么久的姐姐鬧成這樣,若心也是真冤。”
白景軒眸光一冷,打斷了這話:“我從沒考慮過和井若心結(jié)婚?!?br/>
如當頭棒喝,井若心不敢置信地看著他,淚水奪眶而出。
若是不敢奢望,那并不令她難過。
她難過的是,明明剛才她以為自己即將擁有,最后所有的期待卻消失得無影無蹤。
“跟我走。”白景軒握住姜寧的手,帶著她離開。
見這一幕,米米給弟弟比了個手勢:“跟上!”
白子禾立馬跟上了。
有人打趣:“喲呵,他們這樣才像一家人呢?!?br/>
話音落下,大家如夢初醒。
為什么白景軒對井家大小姐這么上心?
難道他們倆才是一對?
井若心其實只是個備胎吧!
難怪這么多年都沒結(jié)婚,原來白景軒一直在等井若清。
真想知道從前在他們身上發(fā)生了什么。
……
白景軒帶著姜寧和兩個孩子回家。
一路上,姜寧都是神不守舍的。
車后座,白子禾輕聲問:“白米米,你以前說媽媽不是我們的媽媽,難道她才是我們媽媽嗎?”
白子禾指著姜寧的背影。
姜寧的脊背一僵。
就連白景軒也眸光一深,驀地看向她。
米米頭皮發(fā)麻,嘴角都在抽搐。
熊孩子果然不靠譜,誰讓他說出去的?
說好的聽姐姐的話,保守秘密呢?
她真是大意了。
米米趕緊聯(lián)系系統(tǒng):“怎么辦,這可不是我說的,你別罰我?!?br/> 【系統(tǒng):什么時候了,你還在意這沒用的?趕緊想辦法彌補??!】
米米一臉尷尬,含糊地說:“我就是猜的啦……我不喜歡媽媽,想要讓別人當我們媽媽?!?br/>
姜寧腦子亂,垂下眼簾,沒有接話。
白景軒握著方向盤的手卻緊了緊。
如果僅僅是因為與姐姐關(guān)系不好,井若心沒必要處心積慮撒這個謊。